许贵妃哭声渐止,示意内人继续。
内人压着语气里即将成功取得赏识的激动:“奴婢以为,五皇子不如剑走偏锋,兄友弟恭,说不得会让官家高看一眼。”
许贵妃拭泪,仔细打量她,圆脸福相,肌肤水润,是个可以拿得出手的模样:“你叫什么名字?”
内人温顺地垂头:“奴婢春雨。”不错……就是那个淑妃安插来给许贵妃下药的春雨,许贵妃这胎没产下死胎,她心知自己恐要被淑妃所疑,择日灭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试图投入许贵妃手下。
“你读过书?”
只有读过书的,说话才会下意识用上文绉绉的词语。
“回贵妃娘子,奴婢的兄长学业极好,与奴婢关系亦友好,时常教奴婢一些文学。”
许贵妃点头:“你便来我身边做事吧。”
“谢娘子!”
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皇帝的耳朵。
他心情大好:“我这爱妃啊,哪都好,就是太看重我,患得患失,委实让人头疼。”
老内侍唯唯:“官家是许娘子的天呢。”
皇帝继续愉悦:“还有五郎,对弟弟这般照顾,是个重情义的。随朕啊!深肖朕躬!”
老内侍诺诺:“五郎君是官家的孩子,自然纯善,只是要奴婢多嘴,却还是不及官家远矣。”
皇帝:“说什么呢!哈哈哈哈哈!”
老内侍满脸堆笑。是啊,五皇子哪能比得上您毒死哥哥,手撕弟弟,踹了先皇自己上位。
姜星秀无人问津……姜星秀除了五皇子就无人问津地被养在侧殿。
某天夜里,守夜的奶娘有事,擅离职守。
姜星秀听见殿门被打开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衣物掠地声响起,一个浑身上下裹着黑披风,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进来了。
姜星秀躺在摇篮里,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脑袋。
他一惊:“系统,皇宫里也有人贩子的?!”
系统还没回他,人贩子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妩媚的绝色脸庞,抱起姜星秀,“哇”的一声哭出来:“吾儿啊!!!”
姜星秀:“……”许贵妃?!
跟过来的大宫女十分紧张:“娘子娘子娘子!”扯她衣角,“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再!”
许贵妃:“……嘤!”心疼万分地抚摸姜星秀的脸,“吾儿真是受苦了……看吾儿瘦成这个样子……”
大宫女:“……娘子。”她看了一眼白皙灵秀的十一皇子,忍不住,“十一皇子已经挺圆润了……”
姜星秀:“……”嗯?这什么剧本?她不是厌恶我吗?
许贵妃抱着姜星秀就地坐下,小心地微微晃着胳膊哄他。
大宫女担心:“娘子,您今天过来,太冒险了。万一要是让官家知道……”
“从吾儿出生,我一次还没抱过!”许贵妃恨恨骂道,“什么毛病!非要他的女人以他为天,眼里心里只有他,但凡他皱皱眉,就为他不要爹不要娘亲生儿子也不要!做他的春秋大梦!我呸!他说话还没淑妃那小贱人招人待见!”
姜星秀:“……”嗯?合着他之前猜错了,许贵妃不是个恋爱脑?
许贵妃:“呜呜呜……你看,吾儿的衣服都是破的!”
大宫女:“……”试图让主子冷静一下,“娘子,按您的吩咐,把新做出来的衣服拿去洗个三五十遍洗破。婴儿皮肤娇嫩,穿着舒服。”
许贵妃一点都没被安慰到:“呜呜呜……你看,吾儿的摇篮还是旧的!”
大宫女:“……娘子,那是五皇子当年的摇篮,您说是五皇子用过的,保证安全。”
许贵妃不理她,继续哭:“还有……还有,那个奶娘,她竟然敢擅离职守!简直放肆!”
大宫女:“娘子。”她冷静地提醒,“那是我们的人,现在在外面给您把风。”
许贵妃:“……”抹了一把泪,“我不管!我儿就是受委屈了!”
姜星秀:“……”他这辈子的亲妈,可真是个人才啊!
许贵妃抱了姜星秀半个时辰不撒手,体力之好让姜星秀隐约明白了,她到底是怎么三五不时勾得皇帝不早朝。
大宫女劝了好几回,许贵妃才恋恋不舍地走了,一步三回头:“吾儿又要受苦了,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
大宫女:“娘子,五皇子天天过来,不会让十一皇子真受苦的。倒是五皇子……这般长此以往,当真不会遭官家嫌弃?”
“呵……你不知道皇帝那破性子,脾气差毛病多,自己薄情寡义冷血无情,偏喜欢孩子们做个重情重义的孝子贤孙,且看吧,他喜欢着五郎这样呢!”
许贵妃咬牙:“等五郎当了皇帝,我非把他和他爹葬一起!还有被他毒死的他三哥和被他弄瞎眼的他九弟!我让他好好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去!”
就这么平静的过了三年。
大楚有个习俗,孩子养到三岁才叫养成,三岁以前不能有大名,不然小孩子福气小,会压不住。
皇帝那边却是表示,起名可以,按照往例大办宴席就不必了,灵阁里自己庆贺一下就行。厌弃之意流露于表。
五皇子倒是真情实意地爱护这个弟弟,想着给他办个宴会。
可皇帝虽然欣赏自己这五儿子跟自己一样纯善,但也并不想被五儿子打脸,一大早便让人忽悠他出宫去,说是给弟弟买些新鲜玩意,暗地里却是吩咐下人好好带五皇子玩玩,最好能让他玩一天,玩到乐不思蜀。
没有人给姜星秀庆生。
但有动物。
内人诧异抬头:“好多蝴蝶!”
天空中飞来一群五彩斑斓的蝴蝶,围着宫殿翩翩起舞。
可现在……是冬日啊!
蝴蝶在窗前飞舞,五皇子的雪团儿——就是那只当初咬了奶娘的狗,又往这边跑来,一头撞开虚掩的窗户,但蝶群并不进去,仿若生了灵智般,极有分寸地只在殿外纷飞,分毫不越雷池。
姜星秀透过窗户,看到蝴蝶灵动翩然,排出惊鸿一舞。
灵阁上下都是蝴蝶,着实吸人眼球。
又是祥瑞?
皇帝放下笔,微微眯眼,透出一丝危险的狐疑。
灵阁里,大宫女急迫道:“娘子!眼线来报,再有半盏茶,官家的龙辇就到灵阁了!”
许贵妃“腾”地站起来,带翻了椅子。
笑话!儿子搞出那么大动静,许贵妃可不相信皇帝是来哈哈一笑,大喜过望夸奖“真不愧是姜家麒麟儿”的。
“蜂蜜呢?拿蜂蜜来!”
内人急急端来蜂蜜,许贵妃抱起一瓮就豪迈地往身上倒。
“纱衣!本宫的纱衣!”
“娘子!旧的扔了,新制的还没制好!”
许贵妃满殿一望,狂奔到窗前,一把扯下窗帐,脱了衣服往身上裹。
“还有本宫的鼓!”
“娘子,您已经好多年不跳鼓上舞了,那鼓收在库里,咱们来不及拿!”
许贵妃:“……”她冲出宫门,目光看遍宫内,在角落处一停,“那个缸!那个缸!把里面的睡莲拿出来!把缸倒过来!”
皇帝到灵阁时,就看到美人披着缥缈的纱衣,身姿妙曼。
美人风情万千睨他一眼,体态轻盈地跳起“鼓”上舞,寒风里混着女儿香,蝴蝶在她身周陪衬,一波波地往她身上扑,好一番销魂蚀骨的场面。
当然,要是皇帝早到一会儿,就能看到美人在冷风里瑟瑟发抖,扒着水缸努力往上爬的场面。
皇帝上去就打横抱起许贵妃,闻到美人身上甜腻的香气,几乎要沉迷地溺入其中:“爱妃真是……”刮刮许贵妃的鼻子:“调皮!”招蝴蝶诱惑他就招嘛,偏偏挑这么个日子,吓了他一跳,还以为是十一皇子……
许贵妃往他胸膛柔柔弱弱地靠,一声媚语:“官家~”
皇帝心底化成水。是啊,爱妃一向以他的意志为意志,他不喜十一,恐怕现在爱妃已经根本不记得十一的生辰了!
许贵妃表示狗男人说的纯属放屁!你疼一天生孩子,试试能不能忘了是哪天!
皇帝抱着她就往宫殿里走,哪里还管什么蝴蝶。
后面宫人们紧赶忙赶地把水缸翻回去,重又加上水,把睡莲塞回去,看着蔫巴巴浮在水里的睡莲,十分可惜:“也不知还能不能活。”
按着许贵妃扒了衣服,皇帝意乱情迷,恍惚间突然想起:“刚才爱妃的鼓,我看着很是眼熟,却不知究竟是……”在哪里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