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掩面嘤嘤,心疼不已地问御医:“官家怎么会突然抽筋?”
御医低头:“是手上多次骤然用力,再骤然松开所致。”
淑妃哭着忧心忡忡:“只是手上抽筋,怎么会疼成这样?”
御医:“手上抽筋,带动了胳膊。”
淑妃:“……”继续努力掉眼泪,“只是胳膊,应当也不至于?”
御医:“胳膊抽筋,又带动了胸腹。”
淑妃:“……”这怎么跟说笑话似的?
御医觉得有点说不下去。早死早超生,他干脆憋着一口气说完:“胸腹抽筋又带动脖颈,脖颈再带动腿,最后脚也抽筋了。”
淑妃:“……”合着是全身都在抽啊!难怪摔地上半天起不来!
“那额角的伤?”
“官家抽筋,没站稳,磕在了烛台上。”
“这才一处,官家额上两处伤呢。”
“被磕到之后,官家气怒,踹了灯柱一脚,烛台砸下来,又是一处伤。”
淑妃:“……噗嗤……”憋回去,“嘤!”
按照人设,她该心疼到哭得楚楚可怜,但这受伤的过程太过喜感,淑妃有点哭不出来。
她掩面进了内殿,悉心照顾皇帝,温柔体贴地给皇帝揉身子,回到自己宫殿就令心腹带了艾叶来,夜半浸在艾叶水里泡了半个时辰,差点没把手浸破一层皮。
晦气,太晦气。邪性,忒邪性。
那边,皇帝也没闲着:“麻喜贵!”
老内侍应声。
皇帝吩咐他:“将皇十一子抱回去。”
经过这一遭打岔,皇帝倒不想杀这“祥瑞”了。什么祥瑞,身为皇家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不过是哄骗百姓的愚民之术罢了!
他倒要看看,没有皇帝的宠爱,这“祥瑞”,能算个什么东西?
老内侍低下头:“是。”
皇帝:“……等等,先去准备点艾叶水,朕要泡个澡。”
送姜星秀回灵苑的路上,老内侍低头看着怀里什么都不懂的小皇子,没什么真情实感地叹了一声:“可怜啊。”
被亲自抱走,又被太监送回去,岂不是明晃晃打脸,表达十一皇子不得圣心吗。
宫里素来踩高捧低,如果连许贵妃都放弃了他,想来往后的日子,是不好熬喽。
姜星秀没注意老内侍,他正在问系统:“皇帝怎么突然倒霉成那样?”
系统:【他想杀你,你是紫薇帝君。】
姜星秀:“嗯嗯?我知道,紫薇帝君,怎么了?”
系统:【紫薇帝君。】它强调,【紫薇帝君啊!天生的帝星,三界共主,气运加身!】
姜星秀若有所思:“……这样啊。”就是……运气超好的意思?
老内侍在深宫过了大半辈子,更是是皇帝身边的老资历,对此的揣测半点没错。
满心都是夫郎君主的许贵妃,切切实实身体力行,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古代妇女“以夫为天”的美好品德。皇帝厌弃了对姜星秀,她就立刻克服了母爱的本能,跟着对姜星秀态度冷淡。一应皇子该有的规格,全都没准备。摇篮是旧的,襁褓是破的,连喂奶的奶妈都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比皇帝做得还绝。
皇帝大受触动,不但没因她是姜星秀的生母而迁怒,反而愈加宠爱。
当然,相应的,因着主子不关心,伺候姜星秀的宫人们做事便也不那么尽心。
比如,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一刻钟,奶娘还在和内人聊天。
系统:【别怕,难道还有被饿死的紫薇帝君吗?】
“没有。”姜星秀冷静地回答,“等我饿死就有了。”
系统:【……】你这话我没法儿接。
姜星秀闭目养神,在脑海里自己给自己报菜名。水煮鱼松鼠鱼红烧鲤鱼,炖排骨炒排骨酸甜排骨……
奶娘那边突然传来哎呦的叫唤,带着痛意。然后内人慌慌张张的声音由远及近:“是五皇子的雪团儿!”
“快、快抓住它!”
“御兽监不是说这是最温顺的狗吗?奶娘你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它怎么就追着你咬?”
是一只狗跑入了姜星秀的寝宫,还咬了没给姜星秀喂奶的奶娘。
系统陈述:【看吧,我说了你是紫薇帝君,怠慢的你的人,是要受报应的!这就是气运!】
姜星秀沉默一会:“紫薇帝君快饿死了,它不想办法给口吃的,先去给怠慢紫薇帝君的人报应?”
系统:【……】
姜星秀:“你说的这个气运,它是不是个憨憨?”
系统:【……】好、好像是的样子?
小小一只狗子,追咬着奶娘进了内室,到了在摇篮前,却突然安静下来,温温顺顺地摇尾巴,爬伏到地上。
还没等有人注意到这点,就是一声声的“五皇子”传来,一双鹿皮靴踏进殿中。
来者脱掉带冰雪的大麾,递给身后的小内侍。
殿里烧着地笼,化掉北风卷进来的暖意。
五皇子抱起狗子,挠它下巴:“突然跑那么快,还咬人?嗯?现在怎么那么乖了?”
狗子:“汪!”
狗子咬着五皇子的衣服往姜星秀方向扯,五皇子的目光顿时落到襁褓中的婴儿上。
“弟弟?”已经十岁的五皇子,对于弟弟这样的生物,还是挺感兴趣的。
抬脚就要走过去。
紧跟进来的内人心中惶恐。
十一皇子已经算是废了,若是五皇子和十一皇子接近,岂不是会被官家一起厌弃?若是叫许娘子知道这事,恐是要扒了他们的皮!
“五皇子。”那内人喊住他,“十一皇子该享用膳羞了。”
五皇子回头一瞥:“我陪十一弟用膳罢。”
“这……”五皇子再小,那也是皇家的主子。内人不敢拒绝他的要求,为难了片刻,才找到理由,“五郎君可不能陪小郎君,小郎君是要食用乳汁的。”
五皇子“哦”了一声,不依不饶问:“为何不成?乳汁如何?阿姨的饭食我不能吃,却一样可以陪阿姨用膳,为何不能陪十一弟?”
五皇子甫进十一皇子寝殿,内人就立刻上告了许贵妃。她带着宫人们浩浩荡荡赶来,一来便听到摧她心肝的那声“阿姨”。
没有后位,她连让自己孩子喊一声娘的资格都没有——她一定要称后!
许贵妃心中发狠,面上却是温温柔柔地笑:“五郎,随阿姨出来,别打扰你兄弟。”
奶娘不顾被狗下嘴的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要抱起十一皇子。许贵妃扫去一眼,眉头顿皱:“满腿的血污,吓到五郎怎么办?”厉声,“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拖下去,换个奶娘来!”
姜星秀喝奶的时候,暖阁里,他这辈子的母妃正对着他兄长殷殷教诲——
“你父皇不喜他,你何苦要去接近?”
五皇子被许贵妃抱在怀里,终于显出些这个年纪的孩童应有的天真:“那是我弟弟呀,我不该照顾他吗?”
许贵妃看着五皇子,叹一口气:“十一皇子的恶,就在于你父皇的不喜。你父皇是咱们的天,他若是不高兴,对阿姨皱皱眉,阿姨的心就都要碎了……五郎,别理十一皇子了,可好?”
五皇子抬头:“所以,我亲近弟弟,爹爹会恶了我,是吗?”
许贵妃温柔地揉抚五皇子的头顶。
五皇子抿唇,最后还是固执道:“十一郎是我的弟弟,我要照顾他!”
五皇子离开了,许贵妃最终也没劝动他。许贵妃气得砸了团扇:“是谁引吾儿去见十一那个鸡肋?!”
婢子连忙奉上姜蜜水:“贵妃娘子仔细气坏身子,让暗中人如愿。”
许贵妃冷笑一声,就着婢女的手喝口凉饮,反手抄起那杯子就砸到下首处跪着的五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身上:“你说!本宫可是吩咐过,不要带五皇子去见那鸡肋?本宫的话,看来你们是全没放在心上了!”
宫人被砸得额头冒血,许贵妃又捂着脸,伏榻痛哭:“若是官家因此恶了我……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许贵妃一哭,左右皆垂首不敢言。好一会,有一内人进言:“既然五皇子已经替十一皇子出头了,再阻拦,只恐官家不喜。”
许贵妃一愣,抬起头,好一幅梨花带雨的美景,含泪不解:“这、这是何意?”
内人恭恭敬敬道:“以奴婢浅见。官家不喜十一皇子,自然无碍,可若别人怠慢,官家未必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