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雀+番外(260)

自己某些情绪的改变、心境的改变、为人处世的改变、态度的改变,是内里腐坏时透出来的恶香。

一人一车慢行于天地辽阔的山峰旷野,穹庐无尽星辰疏密,闪烁诡秘的光芒,自己不用抬头凝视亦觉得前路满含着无数的可能和希望,但就是无动于衷,脑子里总也想不到伟大与高远,却总能体味到轻渺和卑贱,甚至恨不得一瞬间走到尽头,恨不得尘嚣寂灭。

不是快疯了又能是什么?

魂灵压在岩层底下,身躯又能行走多远?

不远,绝不会远。

在往上绕行不过二十来分钟,就能看到半山腰上数盏错落的孤灯。

山里人生活简单,作息对准日升与日落,黑夜驱散掉人群,鸟落巢、畜归圈,人也必须有一个遮风避雨软枕厚被的地方,否则真要在这寒冬冷夜的大山间待上一宿,第二天一准得冻成冰坨坨。

偏远山村没有饭店旅馆,姜铎都是和老乡套近乎给钱借宿。

顺着孤灯走进村舍,一路闻了满鼻子冰凉的泥土牛羊粪味,便离能安睡的床铺不远了。只是行到门前,低头瞥见门缝里漏出来的光线,姜铎狐疑的顿了一顿。

大半夜寒风瑟瑟,山民老汉一家肯定早早的躲在堂屋里烤炭火看电视,堆放柴垛支着羊圈的田舍前院里,肯定没人,那么抠搜的老汉怎么舍得在没人的院子里留灯?

而且自己出没的时间从来也没个准儿,山民老汉一开始还客气的热点饭菜等自己一等,没过两天,就发现这小子就是匹套不了笼头的野驴,根本等不住他,便干脆随他自在来去,只给他留门留饭。

想到这,再沿墙根锁好摩托车,姜铎边狐疑边去推门,可院门大开时自己的脚还没来得及迈进去,人却愣怔在门口。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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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写得几乎要窒息了……

第146章 再重逢

“……爸?”

听见儿子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喊自己, 姜明远正执杯接酒的手同样顿了顿。

再看向多日未见愣在门口的儿子, 一身粗布夹棉旧衣裤, 四肢关节绑着走线粗糙破破烂烂的皮护膝、皮袖套、皮手套, 腰间勒着个旧皮包,腰绳里别着个手电筒, 俨然一副木讷憨厚的山民模样。

姜明远既觉得心疼可怜的皱了皱眉头,又觉得很搞笑的飞快拿出手机开闪光灯连续咔嚓了几张,再揣回兜里, 转头接过山民老哥儿手里的酒瓶,搁在了桌上。

见人终于回来了, 山民老汉立马从高出院子一米多的堂屋前廊上跳下来, 走向侧屋门框顶梁被油烟腻出一层乌黑印迹的灶房, 边开灯边说:

“小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爹他中午就到了, 一直坐在这等你等到了这个时候,我就说你那手机扔了多可惜, 村上的想告诉你一声都没地儿寻你去, 等着啊, 我给你热饭。”

姜铎被他爹进门就给自己拍照, 拍完又立马扭头当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唬愣了一秒, 醒神后答了句:“谢谢叔。”才迈进门槛。

大步走进院落, 转身锁好木头门栓, 径直走到小院挡墙旁边先猛跺了几脚震掉鞋面上的泥沙, 再扒掉膝盖、手肘关节上的皮革护具和手套,脱下防风镜,叠放在一起统统堆到墙角的木架子上,又弯腰拉井绳放下吊桶,往深井里提上来半桶不算冰的水,倒进搪瓷脸盆抹点香皂洗干净手,才走到前廊底下。

也没着急上去,姜铎只是站定在廊前借着昏黄的电灯泡光线,有些不悦的盯着姜明远。

“这么冷的天还在院子里坐着,腿冻坏了怎么办?你不会上屋里等去?”

姜明远只笑笑没吭声,拾起立在门边的烧火棍扒拉了两下炭盆里烧得正旺的红炭,空气吹进缝隙火星扬了起来,盆里一阵热闹的噼噼啪啪声,再抬手往吊在炭盆正上方盛水的小锅里添了点水,放进去一支玻璃酒瓶,才转头冲姜铎抬了抬下巴,命令道。

“陪我喝两口。”

姜铎没搭茬,一步跨上前廊,顺手拖了个稻草编织的草墩子坐到姜明远对面,张嘴就唠叨他爹:

“医生说的戒烟戒酒合着你全当耳旁风,你一人开车来的?你的腿能受得了吗?药带齐了没有?”

姜明远执酒杯的手顿了顿,往矮桌上重重一磕,眉头皱紧拉长脸看着儿子,有点不太习惯更不喜欢他的没大没小和蹬鼻子上脸。

“怎么跟你妈似的唠唠叨叨个没完?!”

“你要不想听我唠叨,你就别来啊!这天寒地冻的你当你还年轻啊?”

“什么叫别来?跟你老子说话你就这么个态度!?”

父子俩再见面还没过两分钟,瞬间就有点剑拔弩张起来,两人互不退让的相互鼓瞪着眼睛,瞪出满屋子=火=药=味,姜铎挣红了脸还想再杠,可仔细瞄了瞄他老子,又生生把话噎回去。

寒夜里坐在面前不远处的,是含胸佝偻一直在等自己的老姜,他那支四年前开始就再也离不了的乌木手杖,就立在烧火棍旁边。

只见他一双手掌放到炭盆上方不远处谨慎的取着暖,手指骨节膨出,手掌粗粝,常年扳=手=枪=击锤的拇指,和指节、掌心拉套筒持握枪柄处被磨出厚厚一层枪茧,头发花白满是老态,脑门还得积压着忧虑深重的沟壑,自己忽然就有点张不开嘴了。

所幸热好饭的老汉这时候又回来了,啥也没觉察径直就走到正沉默对峙的父子俩中间。

只是他没像往常那样端着两个粗陶土碗过来,而是抬了个汤盆再拎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饭盒,放到矮桌上,一层一层端出来的,铺了满满一桌面的饭菜。

“给你们父子俩都热好了,天冷,我还做主给你俩打了盆蛋花汤,床铺也给你爹支上了,我家地方简陋,只能委屈你们父子俩一个屋里挤挤,你俩吃着,吃完了不用收拾搁灶上就行,我先睡去了啊。”

姜家父子立马站起来把老汉送进正屋,嘴里千恩万谢,直到山民老汉销上正屋的房门,两人才又重新坐回布满饭菜的矮桌前。

姜铎坐下抬眼一看,都是自己喜欢吃的香辣鲜咸,甚至还有老妈的拿手菜什锦虾仁炒饭和腌制好的油豆腐,满桌子心思和心血却让自己愣怔在桌前不知道如何下口,鼻底还是酸了酸。

烟火百味慰人心,心内早已五味杂陈的盯着满桌子家乡菜不言不语,各种情绪在眼底喧嚣流转着,姜铎沉寂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举筷开吃。

姜明远没骂他拖拉也没催促他,只取出温好的玻璃酒瓶拧开,拿了只土陶三两杯,倒得很满,寒风吹皱微黄的酒面,斜起一缕白烟,缓缓推到姜铎跟前,直等他把一份炒饭吃进去大半,才慢悠悠的道:

“你妈让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举着筷子的手顿一顿,姜铎竖起耳朵眼珠转了转,又埋下脑袋狼吞虎咽。

“但是我和你妈说了,我又不是出公差抓毒贩来的,不可能用手铐把你拘回去,你一个有正当职业的成年人,你总能自己走出一条路来,是不是?”

光吃不吭声,静静的听老姜把话说完,再捡上两片保温盒里的干拌花生碎香辣牛肉片,喂进嘴里,拼命咀嚼,又端起矮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尽,居然辛辣呛口半点绵香都尝不出来,是老爹不常喝三两叔却最爱喝的彝家自酿高度大麦酒,直到荡浊驱寒辛烈烈的酒气从腹腔、咽喉一路灼烧到太阳穴,姜铎才向自己的父亲说:

“爸,我走不出去。”

自己没良心的一刀捅过去,桌对面的姜明远仿佛一下又老了十岁,神情无措眉目瞬间黯淡无光……可缓了好半晌,却听见他低低的喟然长叹一声,更压不住火的恼怒道:

“所以小涛从小就比你有出息,要是他!又怎么会像你,简直就是条丢了魂的落水狗一样。”

面对父亲的厉声斥责,姜铎不着不恼不反驳,仿佛霎时间他就可以收住所有的凌厉和棱角,变得死脸厚皮蔫头耷脑。只见他耳朵又聋了一样扒饭吃肉,再拿起汤勺舀出一碗蛋花汤,轻轻嘬下一口,皱着眉似乎既感觉不到温度也尝不出寡淡,慢慢的说:

“我的魂八年前就丢了,丢在谁身上老爸你还不清楚吗?

老爸,这两天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和小涛不是这种你深恶痛绝的关系,是不是四年前,你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又跑回缅北。他打小你就那么喜欢他,要不是因为我,他早就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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