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药+番外(11)
如同所有正常人,他需要陪伴,哪怕是哈巴狗、猫儿或者一只鹦鹉。
自私又爱撒泼的迟楠没好利索,躺在床上吃佣人切好的水果。
那天睁开眼,嗅到了奇怪的味道,说不出。
梦里自己在哭,被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操干。
他觉得自己不太像话,下流,不思进取。
之前去城外驻扎的军营,鼓足劲头扎进臭男人堆,对练兵打仗依然提不起兴趣,不明白迟大帅赶鸭子上架为了什么。
这几天迟杄好像也忙,没怎么回来过。
世界运行在轨道之上,无聊得很。
吃过药又困了,但愿别再做春梦。
醒来时黄昏的道路送来火车轰鸣,那是幻觉,眼前凝视的人不是。
见他醒来,迟杄收回目光。
记忆里,二哥没用过那样充满柔情的眼神看自己。
两张戏票一闪而过,分散了注意力。
迟杄揉揉睡得凌乱的脑袋,“在家待得无聊了吧,带你去看戏。”
直到坐上黄包车,迟楠还在兴致冲冲的状态中。
他没听过京戏,趁这机会见识见识。
戏子该不都是方老板那样的吧。
“今晚听什么京戏?”迟杄攥了攥他的手,“不是京戏,是昆曲。
到了就知道。”
对这种程度的接触,迟楠已经习惯。
二哥变得喜欢触碰他,也许是表达亲近。
坐进二楼包厢,喝了小半壶君山银针,嗑了半碟瓜子,台上人移动莲步拉开腔。
漂亮归漂亮,无端眼熟。
身段做工没得挑,嗓音偏冷,中和了昆腔的甜。
他听得起劲儿,悄悄问:“这唱的什么意思啊?”迟杄笑过他,耐心地解释了杜丽娘跟柳梦梅的故事。
迟楠一脸恍然大悟。
“表字春卿?这古代人字啊号啊的,真麻烦。
二哥有没有?”迟杄受过旧式私塾教育,点点头,手指沾茶水写在桌上。
“沐青。
迟沐青,挺好听的。”
从迟楠嘴里念出来,软糯如慕卿。
爱慕卿卿。
想想作罢,自己三弟是什么人,迟杄清楚的。
摩挲着弟弟的手背,远远打量方老板。
派手下人查过底细,没查出东西,得继续深挖。
在此之前,他不希望方肆懿见到迟楠。
“看你最近不太爱吃东西。”
迟楠给他添杯茶,“散了戏,我们去吃夜宵。
北平也有做得正宗的小牛排。”
台上人翩然离去,余音荡在迟楠耳畔尚未散净。
像受了不小的感动,眼中竟有泪花。
“二哥,你说台上为什么不演柳杜二人重逢呢。”
迟杄摇头笑了,用手指揩去他的泪花。
“全本的《牡丹亭》,三天三夜都演不完。
戏就是戏,谁在戏里过人生呢。”
动作轻柔,反让迟楠哭得厉害了。
他小声说:“可我不喜欢。”
小孩子的执拗是强求种种圆缺都有好结局。
这种全身心的信赖鼓舞了迟杄。
他拍拍迟楠的背:“那就不看。
在我们家,你负责永远不长大。”
迟楠哭过便完,解下怀表放进打赏的盘子里,恢复了生气儿。
“哥,我能去见见台上那位吗?”听了这话,迟杄明显不高兴。
“去见那些人做什么,三教九流。”
挨了训的迟楠垂头丧气。
他不过好奇,又不捧戏子泡戏子。
那勾勒的假面下,定有张美艳无比的脸。
“我去解下手,十分钟回来!”望着弟弟远去的身影,迟杄的脸色变得难看。
他要真信了迟楠,他就是傻子。
“天津来的老板?”方肆懿妆卸到一半,觉得稀奇。
“放他进来,坏了后台的规矩,以后岂不是谁都能进来。”
打发人去赶,门外人放大了声音喊:“姐姐,无心冒犯。
我见台上丽娘仙姿,就是好奇,这杜丽娘还魂还到了什么人身上。”
隔扇门,少了那股活泼劲儿。
声音再耳熟不过,一周前还在床上喊他哥哥。
放下热毛巾把子,方肆懿不知道迟楠怎么没走,既然送上门,先戏弄戏弄,捏起嗓子:“姐姐刚把丽娘的头摘下来,正要换另外的头呢。
你若不怕,大可进门一观。”
话音刚落,不给迟楠被吓跑的机会,拉开门把人往里一拽。
“救命......唔!”迟楠被捂住嘴,瞪大眼睛。
妆卸一半,能看清样子了。
“丽娘啊,还没唱到还魂的时候呢。”
方肆懿亲亲他,妆蹭到对方脸上。
“迟少爷想我了。
方某无比感动,唯有以身相许......”迟楠没料到会跟他这样见面。
想到刚才喊他姐姐,一阵反胃。
“怎么是你啊!谁想你了,别血口喷人。”
扯了干净的毛巾,他用力擦脸上蹭的戏妆。
方肆懿抢过那条毛巾,慢慢给他擦脸,擦着擦着又笑了。
“我这病,好起来也快。”
见了这人,迟楠就想挑衅两句。
“什么病,神经病吗?”说了显得自己幼稚,酝酿点有水平的,姑且闭上嘴。
方肆懿专属的化妆间燃了沉香,他们在无形香雾中对看,不愿惊动花好月圆的宁静。
迟楠一点点凑近,鼻尖快碰上方肆懿的鼻尖。
“给你自己擦吧,吓人得要命。”
“三弟,你在里面吗?”迟楠心想糟了。
给他哥知道他来钻戏子的化妆间,非把他扔郊外不可。
听见那称呼,方肆懿皱起眉。
“除了我,你哪来的哥?”迟楠做手势让他小点声,“我爹的二老婆生的。”
迟家人?方肆懿最不怕迟家人。
“你让开,我去会会。”
第12章
再多等会儿,迟杄要砸门了。
他的耐心从不用在这种地方。
门从里开,探出半个方老板的身子。
方肆懿冷然问:“您哪位?”迟杄知道迟楠在,不与他多言,想推开人进门。
“教训自家兄弟,用不上方老板插手。”
方肆懿把门挡得严实。
“我们芝生班哪个配跟迟家公子称兄道弟,说来我听听?”他越挡,迟杄越怒,面上又不能短了风度。
“我三弟年纪小,不懂事,着了妖魔鬼怪的道,需要管教。”
那把住门框的手半分不松。
“恕我直言,这儿最大的妖魔鬼怪就是我。
迟二公子何出此言?”话说得明目张胆。
迟杄一个生意人,竟涌上拔枪的冲动。
这时迟楠像犯错的小动物,从横陈的胳膊下钻出来,扑到二哥身旁。
“哥,我只是看看,什么也没做。”
迟杄示威般握住他的手。
“我们走吧。”
交握的手扎进方肆懿的眼,化作小小的血点,抹不去。
跟自己没半句好言语的人,到别人面前乖得像小猫。
他追了上去,叫住迟楠。
“你现在就要走?”那受了天大委屈的神色动摇了迟楠。
可他不走难道留下来?没等想出回答,方肆懿疾步上前,推了他一把。
十几级台阶滚落,疼痛的除了腿,还有左臂。
一枚子弹不知从哪里射出,嵌进迟楠的上臂。
迟杄向他跑来,木质楼梯踏响纷乱的脚步,如同迟来的枪声,引起周围的惊叫。
失血晕倒前,迟楠想,原来二哥带了人,还是二哥靠谱。
卫队长当即朝天空放一枪。
惊呼逃窜的人群霎时安静,抱头错落蹲下。
“晚了。”
迟杄制止卫队长封锁戏院的举动,“三弟摔下楼梯,人就跑了。”
打横抱起晕过去的迟楠,冲向门外。
一半人跟他出门,一半人留下维持戏院秩序。
方肆懿愣怔在原地,手脚发冷。
他应该为他挡,挡了这枪,迟楠便有理由不离开。
脑子混浆浆的,弹孔涌出的血覆盖了小小的血点。
眩晕袭来,扶住楼梯闭上眼,跌坐在地。
“芝生!骆芝生!”“来了师父!”人群中半蹲的芝生得了唤,直起身小跑上楼。
“扶我,扶我去坐会儿。”
方肆懿脸色苍白地扶住芝生,进了化妆间。
好在得方肆懿推一把,子弹偏离心脏,射在左臂。
做完手术两天后,迟杄把人搬回家,尚没有完全转醒,时醒时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