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难为(110)

终究人生也只有一次,这些可能性也只是无稽之谈。

我们走到饭点的时候才回家,吃过晚饭,倪曼和我在沙发上坐着,我说,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倪曼摇摇头,开口:“我和他们是一个时代的人,都是老交情了。”她拍拍我的手,“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情况并不难猜。就是觉得………多少还是不满。”

“孟家凭什么绑着义晶一辈子,连死了都不放过他。”

晚上我回自己家睡,项知言打了杯豆浆放在桌上。我喝了一口,又热又甜。

我和项知言说,倪曼生气了。

项知言过来摸摸我头发,拉开一把椅子坐到我身边。

他行为很温柔,说的话却不是这样。

他看着我开口,“她不该生气吗。”

这句话把我噎得,一口豆浆都喝不下去了。

“你觉得我做的不对吗?”我放下杯子,问他。

他没直接回答我,换了个说法。“视角不同,倪曼和你考虑的事情不一样,没什么对不对的。”

我莫名对他这句话很紧张,攥紧了杯子。开口问:“那你呢,你怎么觉得的?”

“我?”项知言朝我笑,说,“我说了不准生气。”

我嘴上说好的。

项知言在客厅暖黄的灯光下看我,开口:“我觉得你其实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或者是,你在意的地方其实不在要不要把书房开放给徐弱江和翁松。”

我看着他,忽然就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松下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松了,继续问他。

“为什么这么说?”

项知言笑:“你是真的要我猜?”

我说:“当然是啊。”

项知言把手撑着下巴看我,“那我猜你和他们谈了一场,找到给你叔使绊子的契机了。”

我绷了一下,尽量让自己不要要笑出来。可惜演技实在不太好,绷了没两下就破了功。

笑过之后,项知言伸手来捏我的脸,还要教训我。

“板着个脸,话也不说,就这么呆一天了。存心吓人你就是。”他说。

我让他捏我,口齿不清地回答:“也不全是,当时其实也有点情绪作用,有些事也是后来才想顺的。”

项知言和我闹了一会儿,两个人转换阵地,到沙发上靠着,我把他手拉开,靠在他怀里。

“其实我开放书房给他们,和我知道怎么给孟建华使绊子,算是两回事。”我说,“只是为了他们这个剧本,就徐老今天这个态度,我也是会答应的。”

我靠着项知言,把早上那会儿在会客室里的对话尽力复述给项知言听。

一席话说完,我问他:“你听完了,有什么判断。”

项知言搂着我,想了想,开口:“……他们这个片,应该是拍不成。”

说中了。

“徐老很理想化,他说的不算错,但是有一点,他太不了解孟建华了。”

我转头去看项知言,开口:“你说为什么孟家这么想要我爸的旧物,就是因为这些里面有大量我爸的工作记录?光这些东西就值3000w吗?”

项知言说:“因为那里面还有你爸的日记?”

我点头:“你看我写的pdf,难道不奇怪我是从哪里知道孟建华和耀华好几个艺人的死有关,还知道我爸是怎么给孟建华遮掩的。”

“那些都是他去世之后,我收拾书房的时候,从我爸的日记里看到的。”

项知言沉默着想了一会儿,低头蹭了蹭了我的头发。

“所以你就知道了,他们和你奶奶不是商量好一起来的。”

“孟家知道有这种东西,就不会贸然让不亲近的人来了。他们会先自己拿到这些东西,然后把里面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拿出来给主创团队。”

“可是他们没想到,徐弱江和翁松,会为了这个电影,跟我这个小辈低头。”我说,“就凭徐老今天那个态度,和翁松那个剧本,那就不可能和孟建华是一路人。只要他们在这里住过一个晚上,孟家要出品的那部电影,导演和编剧就无论如何都要换人了。”

项知言抱得我紧了一点,失笑:“以前总觉得你活得就跟在天上飘着一样,现在听你讲这些还挺新奇的。”

他说这话我就不满意了,“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说这些我就堕落了吗?”

“不是不是。”项知言安抚我,就是语气怎么听怎么在取笑我,“就是觉得,很多事情你不去做,原来真的只是不愿意去做……不过现在怎么办?主创班子换人,翁松那个本子不就拍不了了?我瞅你上午出会议室那样子,感觉这剧本应该挺好的。”

“超级好。”我回答他,“视角根本没落在我爸身上,他就是个线索。徐弱江擅长大开大合去勾勒一个时代,翁松这个人笔锋非常冷厉辛辣,他们需要我爸的一些资料,就是为了把人物线索打造的落地一些,不然就这么个组合。半点人味儿没有。”

项知言听到这里,没急着提拍摄怎么办的事,问了我另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

他话没说完,我却明白里面未尽的意思。

我今天和他把我爸那些私人的日记暂且收起来了,不是我想在翁松和徐弱江面前遮掩。只是我还没想好。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借他们的手,把这些事公之于众。

这当然是个绝佳的契机,甚至连徐弱江和翁松的这个大气又尖锐的组合都是最理想的叙述基调,天公作美,连他们想创作的题材都刚好用得上这些素材。

越大气,越尖锐,就越刻骨,越客观,越能抽离时代和感情的滤镜,还原事情的原貌。

这是我唯一接受的,去纪念我爸的方式。

傅文睿大概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他以为我只是不想让人乱写我爸的生平,所以换成我自己操刀的话会欣然接受。

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去做这种事。

他这个人一生,在事业上无可指摘,却囿于家庭,也做过错事。而且这不是小错,即使强迫艺人甚至用毒品控制对方的人不是他,光是隐瞒和纵容,也已经触及一个人真正的底线,侵入人性的核心价值了。

对于他功绩的渲染或是对受害者的煽情,都会左右受众对这些事认知上的差异。

我是他儿子,受困于亲情,写不出这样的客观,只能让别人来。

只是我还有一点点的犹豫。

其实我大可以就把那些东西大咧咧地摆出来,把要不要公开的这种恼人的问题直接丢给别人。

可是我想,先找到自己的答案。

项知言看我沉默了半天,也不再问了,挑起另一个话头。

“你还没说,这本子难道就这么黄了吗?”

我眨眨眼,抬头看项知言,开口。

“我白天,抽空给卢丹平,打过一个电话。”

项知言忽然就悟了,但还是有一点疑惑:“耀华不是已经拍不了戏了?”

“耀华拍不成,是因为没有自己的班底了。”我说,“眼下这里不是有了两个吗?”

章节119: 3个月前

标题:119

概要:抉择

卢丹平是初三到的,他们今年也回的卢家老家过年,来的倒快。

他和卢青和一起来的,董家的那个小姐没跟着来,手里提着两包茶叶,一包是给我的,另一包是给郑德安的。

我们家老宅他们小时候经常来,倪曼也都认得。孟家和卢家的交情与其说是世家之间的交情,不如说是我爸和卢丹平父亲的私交。

卢丹平的爸爸叫卢东,他和我爸跟我和卢丹平一样,高中同学,我爸是班长,他爸是学习委员。十几岁开始的交情,就算后面事业上没什么交集,逢年过节有空了总是要一起聚一下。他们那个年代联系没有我们这个时代方便,人却更注重维系感情。我家书房至今还有一大叠他们大学时代往来的书信。

他也是少数,在我爸葬礼上,会关心我去向的长辈。那个时候我被关着,也是他的默许,才让卢青和一个大姑娘不管不顾地在孟家陪我待了一个月。我知道他是很希望我和卢青和发展出什么的。卢家这样的家世,却很心疼女儿,希望她能和喜欢的人结婚,卢东原来以为是我,其实不是。

卢青和喜欢的人是卢丹平。

卢青和一张小脸红扑扑得,跟在卢丹平后面进门。她现在倒是看不出之前在电话里跟我哭的时候的样子了。窃喜薄薄地被面皮盖住,一看就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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