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控尺度+番外(42)
罗子君带的这群小孩,成为了本县史上第一群凭一己之力成功改变命运的人。
这件事很快就从小山沟里传出去,传到县城再传到全国各地上了社会新闻的头版头条,几乎天天就有记者打电话到村委要来采访他,要报道这个小山村,宣传这座小学,上头各层级领导也因此都来了好几批,画了各种美好的饼,村支书乐得合不拢嘴。
一天中午,老远就听到村口有警笛的声音。
这地方小,有一丁点事儿就闹得满城风雨,家家户户都探了头出来看热闹。他们支教队伍里有个男生也兴冲冲去了,没多久就心急慌忙地跑回来拍桌子:“出事儿了出事儿了,村支书他哥被抓了,听说村支书也被拉去问话了!”
村支书他哥就是上回那个埋伏在姑娘床底下的败类。
办公室里一片叫好,几个年轻人没熬住,都跃跃欲试想要跑出去凑热闹,还问罗子君要不要一块儿去。
罗子君坐沙发上翻书,眼皮都不抬一下:“歇了吧,别瞎凑热闹。”
小朋友们不依不饶,抓了老罗就趴在外头的栏杆上远远眺望。
说是远,其实到村口也就百来米的距离,连那人手上盖着衣服被从家里架出来的样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坡脚走到一半,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回头往学校方向看了眼。
“卧槽,他,他是在往这儿看?”
有两胆小的女孩一下躲到男生背后去了。
“他不会报复吧?”
罗子君一脸气定神闲:“三年,出来你们都回了。”
“那……那不是还有他哥……”姑娘们到底胆子小,想得也多,这会儿就担心有人在关键时刻给自己保研的评定使绊子。
“不会。”
罗老师又看了会儿,回屋去了。小孩们蹦蹦跳跳跟在他背后。
“罗老师说什么我都信!他厉害啊,今年教师评优是没跑了。”
一群人回办公室里又凑一块儿聊天。
罗子君摩挲着茶杯翘着二郎腿:“小兔崽子,什么评优?我是为了这个么?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低俗的人么?”
年轻人面面相觑,满脸写着“难道不是么”。
“唉不过说实话,你这么一整,那些老头要乐呵坏了,上面批了不少优惠补助下来吧,我听说这几天各种基金会都开始联络这里说要扶贫帮困结对子。”
有人过来要拿罗子君的茶杯喝茶,被他一巴掌打开了。
“我也听说了,来了好几波人,这下他们还真欠了罗老师一个大人情,诶你们不知道,我那天看到村支书在下面碰上罗老师说话时候,那个表情绝了,我都替他尴尬。”
罗子君一勾嘴角:“有么?没注意。”
“有!怎么没有我看得真真儿的!就电视台来的那天啊。”
上次那个替他带东西的年轻人拖了把椅子凑到罗子君跟前,神秘兮兮地问:“诶罗老师,你现在也算是个红人了,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去啊?”
罗子君斜斜看了他一眼:“着急赶我走?”
“不是怎么可能!你不知道,上次我回学校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跑来找我打听你情况,张科啊陈教授啊……”
“打住打住!”罗子君按着太阳穴:“谢谢他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小姑娘们剥了几大盘水果送过来,一听有八卦,呼啦一声都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罗子君,惹得他跳起来就要跑。
“诶你说你们一个个姑娘家年纪轻轻,怎么老喜欢干媒婆的行当。”
“别啊,说真的罗老师,像您这么有职业操守的老师,现在大概一百个里头也挑不出一个。”
敬语都用上了。年轻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罗老师只当他们是随口一夸,一边摇头一边摆手。
“别拍马屁,拍了你们的实习评语我也只能照实写。”
“不是我真没拍,你不知道,这次我回去听说一件大事儿,就隔壁那个中学,有个老师,还是个男的你们知道吧,那啥……”年轻人自己都说得有点尴尬:“猥亵小男生,听说还被那孩子打了,一脸血了糊叽的差点丢了半条命,硬核!”
年轻人爆出一阵惊呼,姑娘们满脸嫌弃纷纷表示打得好。罗子君刚准备离开的动作停下了。
“你说猥亵谁?”
“初中生吧,听说,我也不清楚,反正是个男孩,还挺能打。”
罗子君的心里突然就慌了一下,抓起手机就往外跑,他站村口那石头上拨了半天电话还是不通,罗子君发了条消息过去,原本想直接开口问这事儿,想了想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了,只问了句:宝贝儿还好么?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自己都嫌弃自己。
罗子君烦躁地蹲到一边儿使劲抓头发,突然想起来村支书办公室有台能往外拨的座机,就冲过去,结果正好遇上刚从办公室出来的老头。
支书一脸欲言又止地拦住他:“小罗啊,这次多亏你了。”
罗子君随便应付了两声,心思完全都不在这上面。
“应该的,我借您座机用一下。”
“你用你用”支书赶紧点头,捧着保温杯刚要走,又转过身来叫住罗子君:“小罗啊,我哥之前那个事儿,上面要是来人……”
罗子君也停了一下,没转身:“不影响您。”
他说得含含糊糊,但意思已经抛出去了,老头也是个人精,一听就明白这里头的意思。在寒门口愣了半天,叹口气,走远了。
罗子君在办公室四处溜达转了一圈,检查了半天才去拨电话。
电话响了十来下,小孩才接起来。冷冰冰的“喂”,却让罗老师的心一下滚烫滚烫的。
“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罗子君以为座机线路都出问题了,掰扯了半天电话线,听筒里传来小孩轻轻一声:“罗叔叔。”
“诶!”
就又沉默了。
千言万语绕心头,临到嘴边却变成了相顾无言。
“恭喜啊,考上了吧!我就知道你小子能行!”
“嗯。”
“你……还好吗?”
罗子君一边问,一边去抠办公桌,不小心给掰下一个小角。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
罗子君有点着急,看不见摸不着,他老觉得小孩儿这段日子突然又有点回到一开始的自闭状态了。
“小东西?宝贝儿?”
听筒里传来轻轻的呼吸声,有点发颤,颤得罗老师的心口都发疼。
“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
小孩在对面像是被这句“挺好”激活了什么开关,一口气连珠炮似的说:“别乱吃东西,水要喝干净的,早晚有温差别着凉,要病了上次托人给你带的药可以吃,说明都给你写纸上了……”
啰啰嗦嗦一大堆,完全不是都城易平时的风格。
罗子君轻笑一声,拉了把椅子坐下:“想我没?”
电话那头停了几秒:“想,特别想。”
小孩软软糯糯的嗓音在罗子君刚才还豁了道口子的心头又撒了一把糖,这会儿他跟前要有面镜子,就能看见自己笑得鼻子眼睛都弯一块儿去的样子。
“我就回来了再等等,花喜欢么?”
“喜欢,画也喜欢,你送的都喜欢。”
罗老师心跳蹿上一百八,他瞥了一眼大门口又问:“那我,你喜欢么?”
电话那头又没动静了,隐隐传来挠东西的咯吱声,过很久,小孩轻轻地说:“喜欢。”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罗子君第一次实实在在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冬日里暖阳破开云层,什么叫寒冬腊月突然吹来第一波带着暖意的春风。
捂得人从头到脚都是滚烫的。
“我也喜欢,特别喜欢。”
本来小孩那天说要亲亲,罗子君这心思已经有点把持不住了,好在这里信号差,他俩的短信往来就保持着两三天收到一次的节奏,时间长得好像古代的车马邮递,这好歹还能让他缓缓。
但一通电话,直接戳破那层纸之后,罗老师这旖旎的心思一下就像出笼的小鸟,收都收不住了。
当天半夜他就惊醒了,被自己梦给整的,一个有颜色的梦。罗子君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湿乎乎的裤裆,捂住脸长叹一口气。
这是憋着了。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不做梦了,好的坏的,带点前世今生味道的,都很久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