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考试得好好考,不然你妈妈都白折腾了,还白挨那么多打。”柳小满数着脚底的台阶。
“啊。”夏良在身后应了声,“咱们今天能不能不提考试的事儿?去吃饭吧,今天有蛋糕给你吃。”
“听你妈妈的话,就像你说的,到底是亲妈,她出发点肯定都是为了你好,不能害你。”柳小满接着说。
“你今天……”夏良在身后有些迟疑地开口。
柳小满像是没听见,还在继续:“你的数学那么好,高考是要占大便宜的,别浪费自己。”
“你……”夏良想打断他。
“笔用完了就盖盖子放好,别乱扔。”柳小满踩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在他们紧紧拥抱过的小天台上。
“柳小满。”夏良没再动,捞住柳小满的手往回拽,让他转头看着自己。
柳小满转过来了,跟夏良对视一会儿,他往下走了两级,重新跟站在同一层楼梯上,他们互相看着,夕阳光把瞳孔照得又透又红。
“良哥,”柳小满声音很轻,“我们分开吧。”
夏良盯着他看了两秒,笑了:“你闹我呢?”
“几岁了还过愚人节?”他抓着柳小满的手一点点加重了力气,语速也在不由地加快,“知不知道再好的情侣也不能拿这个当玩笑开?”
柳小满只是垂下眼睛往外拽自己的手。
“学习就他妈学习,一码是一码,你他妈到底能不能拎清?”夏良还是用力抓着他。
“……疼。”柳小满声音哆嗦着,眼泪从他眼眶里掉了下来。
夏良立马松开了手。
手机在兜里响起来,是蛋糕店打来的,夏良怕自己接不着,专门把来电从静音调成响铃。
柳小满就在铃声里毫不犹豫地往下走。
夏良顾不上手机,也说不出话,只伸手想拉他。
可是他们方向已经换了,一只袖子从他伸出去的指缝间晃过去,空荡荡的,柳小满一次也没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守得云开见月明
第94章
从楼梯间出去后,柳小满没回病房。
夏良去病房找他, 去过年那阵儿他们总挤在一起说话做题的走廊角落, 去医院食堂, 去打水房, 路上人那么多, 每个人都跟他匆匆擦肩而过,每个人都不是柳小满。
蛋糕房的电话一直在打,他接通后只说句“不要了”就挂断,然后一直给柳小满打电话。
一直打,一直没人接。
前两个是被挂断的,到了第三个,手机就被关机了。
夏良打车去柳小满家。
柳小满家里也没人,两层门紧闭着, 不知道是真的没人,还是柳小满躲在里面不愿意见他。
在家的可能性也确实不大, 夏良又重新往医院去。
路上他重复给那个关机的号码打着电话, 拨号,关机,挂掉,再打。
不知道重复第多少遍, 听筒里响起来的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机械音时, 夏良一激动差点儿又给挂掉重拨,“嘟”了两声后对面接起来,他张嘴就喊:“柳小——”
“良良。”手机里传来姥爷的声音。
夏良愣了。
“那孩子刚才来给我这个手机, 说是你落在他那儿的。”姥爷说。
夏良看着车窗外一帧帧甩过去的街景,撑在两条腿跑来跑去半天的力气瞬间全散了,呼吸突然变得辛辣,他整个人坠着往下发凉。
“扔了吧。”好一会儿,他从声道里费劲地挤出三个字,然后挂了电话,仰在车后座上闭上眼。
柳小满。
他控制不住地回想着柳小满头也没回的背影。
你就不疼么?
柳小满快疼死了。
他坐在樊以扬卧室里发愣,他是突然跑过来的,红着眼,把樊以扬一家吓了一跳。
“怎么了小满?跟阿姨说说,是不是爷爷那边有什么情况?”樊以扬妈妈拧热毛巾给他擦脸,让柳小满坐在床沿,她端着小凳子坐在柳小满身前。
“叔叔陪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樊爸爸也问他。
柳小满只是摇头,说爷爷没什么,挺好的。
“那是怎么了?你哭着过来的,肯定有事儿啊,”樊妈妈皱起眉,小心翼翼的说话,“你得跟阿姨说,阿姨才能帮你,是不是?”
“小满?”樊以扬倒了杯温开水给他。
“我……”柳小满张张嘴,眼泪又下来了,“没考好。”
“哎哟你这孩子,”樊妈妈使劲松了口气,拍了他一下站起来,跟樊爸爸对视一眼,哭笑不得,“你吓死我了!”
“我当什么事儿呢,”樊爸爸笑了,在柳小满脑袋上摩挲一把,“没考好来找你扬扬哥就找对了,他就会考试,除了考试别的都……”
“行了爸。”樊以扬打断他们,把人往外推,“我跟他说,你们该干嘛干嘛吧。”
“那我做饭了,小满跟你扬扬哥聊会儿天,晚上在家吃。”樊妈妈交代他。
樊以扬把门关上,在小凳子上坐下,看了柳小满好一会儿。
“真就因为考试?”他抹了一把柳小满脸上的眼泪,轻声问。
柳小满偏偏头躲开,他被发胀的喉口噎得说不动话了,张嘴都说不出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心口被人捏着拧着,抽气都打颤,只有眼泪没完没了地往下掉。
“我好难受啊。”哽了半天,他只说出这一句。
樊以扬脸上动了动。
“我好难受啊……”柳小满低头把脸埋进膝盖里,樊以扬听见他喘不过气一般,从气管里“啊”了一声。
清明假的最后一天,夏良被罗浩他们逼上门给拽了出去。
“高考完就见不着了,阿姨我们吃顿饭就回来!”郭魏负责跟夏良他老妈借人。
老妈没拒绝,人都堵上门了,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吩咐夏良明天开学了,晚上早点回来。
夏良在家里窝了一天两夜,真就是窝着,半拉尸体一样到家就往床上一砸,不想开灯,不想说话,不想喝水,不想吃东西,也不想看手机。
要不是还做不到尿在床上,他连床都可以不下。
没劲。
被罗浩他们强行摁着洗漱换衣服拉出来,太阳光一晒,他觉得自己从半拉尸体变成了突遭暴晒的行尸走肉,走几步就会现形,头顶冒烟的那种。
“你行不行啊我的哥?”高宇翔见到他的样子就惊呆了,他是在半路叫上车直接坐着过来汇合的,“个把月不见你是遭遇了什么……你妈打你脑子了?”
夏良看着他还没想说话,罗浩就“操”一声把他推上后座,扒拉他的脑袋往他后耳根上看。
“滚。”夏良没心情跟他闹,只皱皱眉。
罗浩坐回去了,从自己包里抽了瓶运动饮料递给夏良:“这动静……你是把烟当饼干嚼了一条啊?”
“你大爷,我刚来路上就说渴没见你递我。”方正抬脚就蹬,夏良拧开盖子灌了两口,把水瓶扔给他。
“夏良你不对啊。”郭魏最后上来,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探头打量着夏良,“咋的转个学还真一心扑在学习上了?”
“你再动动,你干脆坐我脸上吧。”方正横着胳膊把郭魏往后杵,边掏手机要给女朋友回消息。
“你杵他没用,你自己往后稍稍。”罗浩挪挪屁股。
“么么,跟哥们儿去吃饭,良哥补生,晚上给你带好吃……”方正被挤得话没说话就发了出去,“靠”一声也开始蠕动,“蛋都给我挤缩了!”
“你们两个往前两个往后啊!”高宇翔从前面回过头指挥。
“哎呀,你们要说有五个人我就不过来了。”司机也开始跟着抱怨。
车里叽叽喳喳群魔乱舞,夏良脑袋顶着车窗,一动都不想动。
倒不是因为难受,最掏着心往外扯的那股难受已经在前两天被躺下去了,这种环境,想重温那种强度的难受都费劲。
可能说封印更准确。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忘了在哪看过的一张傻逼图片——画个人形的壳子,体内百分之七十都是蓝色的水。
少动少说话就不用运力气,不运力,体内那百分之七十就风平浪静。
否则晃晃荡荡,荡起来的每一颗水珠里都是柳小满跟他分手时的场景,还有姥爷那句还回去的手机。
“夏良你到底怎么了啊,半天连个屁都不放。”罗浩寸土不让地保护着自己屁股的领土,还要强行关心,“哇靠跟你们爱学习的真是聊不来,现在你就是个完整版的小残疾,在群里喊都喊不出来,你别叫夏良了,你去改名叫夏大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