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130)

作者:烟猫与酒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故事的主角叫小满。小满是个残疾,他只有一条胳膊。甜的。 点击展开

“我没事儿,”夏良笑了,“我怕你受不了,再跟上次似的趴在桌上哭。”

“哪那么好哭。”柳小满很疲倦地闭上眼,“上次也没哭。”

“上次我在。”夏良说。

就这么一句话,四个字,柳小满像是挨了生活一顿痛揍,本来想装着什么事儿没有,装了一路了,突然被人抱过去“哎”一声,说“腿怎么瘸了”一样,这么些天的情绪和忍耐,一下子全都要溃堤。

他张张嘴,挂了电话。

不能不挂,不然下一句就会是我想见你。

夏良就一定会来,然后回家挨揍。

-我做题了

-良哥,清明放假再见吧

-期中好好考

他一个键一个键地抠字,给夏良发过去。

好一会儿夏良才给他回复。

-好

这场被延期了两次的见面,并没能等到清明放假。

期中考试前一周,可能由于换季忽冷忽热,爷爷半夜起烧,身体扛不住,直接烧出了肺炎。

“就怕这个。”医生说。

柳小满从联考后一天都没敢放松,其他同学或多或少都散了精神,哪怕还有个期中考隔在清明假前面,也紧张不起来——那天晚上跟夏良聊完顺眼扫了一下那个多人群,还看见罗浩在说要给谁过生日。他没兴趣点开,上课刷题看爷爷,他的时间都被挤满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梅姨就慌慌张张地跟他说爷爷又进了重症室。

柳小满根本不知道那几天是怎么过的。

他什么也顾不上,去医院泡了一上午,下午被梅姨赶回去上课,晚上放了学就直奔医院守着。

连着守了三个晚上,梅姨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他实在是怕了,怕在他全身心投入到学习里时,爷爷突然就没了。

老天爷好像随时举着一杆秤,左边秤着学习,右边秤着爷爷,不允许他往任何一方偏颇一点点。

直到第四天,炎症压下去,爷爷的体征稳定了,他才松下口气,同时感到彻骨的累。

“必须回家睡觉,你过两天不是还要考试?你都没有个人样子了!”梅姨拎着他往家走。

他十点晚自习下课就去了医院,回到家楼下已经快两点了,绷了那么多天的力气缓下来,精神都觉得恍惚。

看见楼道旁伫着一个影子,他都觉得这人的身形有点儿像夏良。

然后突然想到这几天都没跟夏良联系,马上到家得赶紧发个消息。

他边想边往前走,没等回过神,梅姨先“哎”了一声,指着那个影子:“他不是你那个……”

柳小满愣着停下来。

影子从楼道的阴影里走出来,赫然就是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的夏良。

“我没理你的那个星期,”夏良眼睛里有血丝,身上有烟味,他不知道站了几个小时,嘴唇是干的,声音也是沙的,“原来你是这种心情。”

梅姨愕然地看看他,再扭脸看柳小满。

柳小满张嘴,想喊“良哥”,然而看着夏良的样子,半天都没能发出声来。

高二下学期的期中考试,柳小满和夏良都考得一塌糊涂。

成绩出来后学校就放假了,本该四五六号三天的清明假,学校调整来调整去,就着周末直接放成了一二三。

尚梁山没机会跟他谈,回到家,柳小满对着他和夏良接连两次滑坡的成绩看了很久。

他有记录成绩的习惯,跟樊以扬学的,拉一张曲线表,每个阶段是上是下一目了然。

跟夏良在一起之后,他就加上了夏良的成绩,两个人的成绩放在一块儿看,从上学期期末开始,一直在滑。

手机里消息连着震,他拿起来看一眼,李猛在那个群里圈了他,像在商量明天去哪儿玩。他没细看,刚把群消息关掉,夏良的电话打了过来。

“明天我去找你。”他直接说,“别他妈再跟我提考试了。”

“我明天……要去医院。”柳小满顿了顿才说。

“那就去医院找你。”夏良说完就挂了电话。

夏良第二天傍晚才去医院见到柳小满,是那次他们说好一起吃饭,他却没能过来的时间。

他是想中午就过去,也确实睡醒起来就开始收拾准备,结果还是用了一整个半天跟他老妈僵持。

“朋友给你过生日?”老妈脸上挂着讥讽,从酒店订来的饭菜摆了一桌子,“考得跟个笑话一样,你还有脸出去过生日?”

“谁让你生我这日子跟个笑话一样。”夏良没有表情地看她,“上次不是跟你谈过了,以后出门我都提前告诉你,你让我回去就回……”

“前几天晚上我也让你放学就回来,你在外面混到半夜你回了么?”老妈打断他,“然后给我考个稀巴烂的分,夏良,我跟你谁说话更像放屁?”

“就今天。”夏良长久地望着她,抿了抿嘴,第一次在老妈面前真正用上示弱的口吻,“今天我想跟我……朋友一起过。今天过后,我把心思全用在学习上。”

这话说出来他觉得自己确实不太有资格说老妈说话放屁,他是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他不放柳小满都得让他放。

但是肯定还得留那么二三四五分给柳小满。

“先跟我吃顿饭。”母子俩人互相晾了会儿,老妈指指餐桌对面让夏良坐下。

从家出来,罗浩又给他来了个电话,骂他不仗义,哥儿几个饭店都布置好了,放假前就策划给他过生日,结果被放鸽子。

“夏良你狗日的不是人!”方正他们在电话里吼。

“愚人节快乐。”夏良笑了笑,“吃吧,回头找我报销。”

问了柳小满爷爷现在的病房,他给蛋糕店又打个电话,让他们大概半小时以后把早上定好的蛋糕送去住院部。

夏良到病房之前,柳小满刚被爷爷给扥到地上。

他想给爷爷喝点儿水,爷爷心情不好在撕被子,他想拦,被用膝盖卯着劲儿顶上小腹。

其实力气不大,只是他手上端着杯子,撞着床头柜也没手扶,往后跌的时候还带倒了保温杯,大半杯热水全都浇在手腕上。

“哎哟我的老天!”梅姨拎着饭盒推门进来就喊,连忙过去扶柳小满,“烫不烫啊?啊?什么时候打的水了?”

“不烫,中午打的。”柳小满低着头站起来,甩甩袖子上的水,手背还是红了一片。

他弯腰要捡东西,梅姨把他挡开了:“你过去吧,你那个朋友来了,去吃饭,这儿我来。”

柳小满转头就看见了门口的夏良。

“来啦?”他对夏良笑笑。

夏良没说话,皱着眉过来拉着他的手想看看。

柳小满把手抽回去,耷着眼皮往外走:“先出去吧。”

到门口,夏良拉着他直接去卫生间,给手冲凉水。

住院部的走廊一如既往人来人去,吵吵嚷嚷。这一小段路柳小满没抽手,跟在夏良身后,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考试前那次半夜的见面很匆忙,夏良是怕他出事匆匆过去的,见了一眼,看到互相憔悴的模样,柳小满就赶紧把他赶走了。

夏良好像瘦了。

还是因为春天衣服穿得少了,他有点儿记不清。

同时他也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跟夏良穿行在医院走廊里。

好像他们认识以后,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要往医院跑。

不是他家出事就是夏良受伤,从夏良为他磕断了胳膊开始,俩人就没个利索的时候。

医院真的不是个好地方,损害人的身体,消磨人的意志。

不该是夏良这样的人常来的地方。

柳小满被热水浇过的手确实没事,只是红了一片,到洗手间都快消下去了,夏良还是攥着他冲了半天。

“本来不红,马上冲红了。”柳小满小声说。

夏良关上水龙头,抽纸给他擦水。

“不疼?”他边擦边问柳小满。

柳小满摇摇头。

“你那天回家挨打了么?”他反过来问夏良。

“还能天天打啊?”夏良笑了笑,“怎么说也是亲生的。”

柳小满也笑笑,看一眼他挡住一半脖子的外套领口没说话。

冲完手出去,两人晃晃荡荡,不知不觉又绕到了楼梯间。

夕阳的光线和景致从这里看过去很好,金灿灿红通通的,带着春风特有的温柔味道。

他们朝那个没人的小天台走,一前一后,这次是柳小满在前,夏良在后面两阶踩着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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