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仁抚摸着他的颈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将一条细细的项链扣在何远的脖颈上,项链挂坠是碎钻和红宝石镶嵌出的一朵蔷薇花。
线条抽象简约,设计感十足。
他满意地审视了一会,说:“这个配色你戴着果然好看。”他在那个小巧的挂坠上某个点按了一下,啪地一声,挂坠分为两半,中间嵌着薄薄的水晶片,水晶片上,晓薇鲜活灵动,巧笑嫣然。
何远低头盯着胸前的挂坠,只觉得喉头被什么东西梗住,呼吸都艰难起来,胸口闷得仿佛压着千斤大石。
张嘉仁重新扣上挂坠,他的手从何远脖颈滑到脸颊:“乖,一直戴着,不准摘。”他拍拍何远的脸,“去洗干净,回来再给你个惊喜。”
何远僵硬地站起来,僵硬地走入浴室,立在镜子前面,却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大脑一片混乱。
混乱,无序。
心却跳得飞快,浑身冷汗涔涔而下。
他茫然地拧开盥洗盆的水龙头,握着水龙头的手柄,看着水哗啦啦流了很久。
水一直哗哗地流着,没完没了。
外面有张嘉仁呼唤他的声音,叫了好几次,他茫茫然答应了一声,转身,手碰到了旁边的漱口杯,金黄色晶莹的玻璃杯碎了一地。
他茫茫然蹲下去捡,碎片割伤了他的手指,血迅速流了出来。
好像很疼,又好像很舒服。
他捡起一块碎片,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压下。
第20章
血慢慢沁出来。
疼,但是心里奇怪的有些舒服,仿佛千斤大石一般的重量随着血卸掉了一点。
但还是不够。
何远心里清清楚楚自己的状态不对,可他控制不住。
耳朵一阵阵嗡鸣,张嘉仁的声音变得极其遥远。
一只手猛地捏住他的手腕,玻璃碎片被远远挥开,张嘉仁用一条毛巾死死系住何远的伤口,把他生拉硬拽进卧室推到沙发上,一只手压住他的伤口,一只手哆嗦着要打电话,密码按了几次却都按错了。
何远茫然地抬头看他,面前的人白裙乌发,难描难画的秀丽眉眼凝望着他,眼底仿佛雾气氤氲,唇间一点嫣红,颈项间一条和他戴着那条极其相似的项链,花枝缠绕的蔷薇落在锁骨间,
何远怔怔地抚上他的面颊,低低地叫了一声:“晓薇。”
他的脸色带着不正常的嫣红,手腕的血还没有止住,他却好像完全不在乎。只是怔怔地看着张嘉仁的眼睛。
张嘉仁的手机连续输错几次密码,提示1分钟之后再试,他恼火地把手机摔出去,低头查看何远手腕上的伤口,却被何远一把抓住了肩膀。
张嘉仁反手擒住何远的手腕,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你他妈的疯了吗?真割腕!不知道疼吗!”
何远的吻打断了张嘉仁后面的话。
毛巾被渐渐沁湿,血一滴滴顺着毛巾滴到地上,何远好像全无感觉,他紧紧抱住张嘉仁的肩膀,亲吻带着泪落在张嘉仁的嘴唇上,辗转研磨。
“小佳……救我……”
张嘉仁一把推开他,挥拳砸在何远脸上。
何远重重跌倒在地,张嘉仁扑上去压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他粗暴地抓过床头的绳子,把何远死死捆在床头,在他手肘处用一根绳子勒住,免得血流得太多,然后用带着血的手抓过手机,这回顺利解锁,拨通之后匆匆忙忙说了几句。
放下电话翻何远的口袋,翻出舍曲林,硬塞进何远的嘴。
何远的牙关紧咬,药片塞进去,却死活咽不下去。
张嘉仁骂了一句,自己仰头喝了一大口水,捏着何远的下颌,硬生生渡了进去。
何远剧烈地咳嗽起来。
刘耀寒赶到时,何远的血已经止住了。他黑着脸拎着医药箱走进来,蹲下/身先帮何远处理好伤口,然后拿出手电,扒开何远的眼皮照了照瞳孔,重重叹口气,盯着一身女装长发披肩半身都是血的张嘉仁问:“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张嘉仁不耐烦地说:“我就送了他一条项链,谁知道……”
“这是犯罪,你知道吗?”刘耀寒不客气地打断他,“他是重度抑郁急性发作,今天复诊的时候明明状态还好,你究竟怎么刺激地他急性发作?这回你及时控制住了,下回呢?重度抑郁你懂不懂?上学那几年学的东西都还给老师了?”
张嘉仁用力把一直攥着的血毛巾重重丢出去:“别跟我说这些,你就说现在怎么办!”
“停止这一切。”刘耀寒淡淡回答,“你是可以逼死他,可他真的因为你死了,你受得了吗?你要真受得了,今天根本不会给我打电话,反而会打给你的律师,让他教你怎么伪造现场。”
何远的瞳孔放得极大,茫然地蜷缩在墙角,似乎是很冷,一直在发抖。张嘉仁看了他一眼,烦躁地别开眼:“我的事你别管,我有分寸。”
刘耀寒从医药箱里摸出两盒药:“说服他换药吧,他的症状这么严重,只吃舍曲林不行。”他顿了顿,补充一句,“不过我得提醒你,他现在是我的病人,他的症状如果进一步恶化,我会报警。”
张嘉仁摸起药盒看一眼 ,顺手丢在床头柜上:“有你在,恶化不了。”
刘耀寒拧起眉毛还要说,张嘉仁挥挥手:“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按时吃药,急性期不能刺激他,对吧。”
刘耀寒重重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他们的对话声音虽然不高,但何远还是听到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却表情茫然,似乎一个字都没听懂。
第21章
临走前,刘耀寒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何远在药效之下很快就蜷缩在墙角睡着了。
张嘉仁坐在靠墙的沙发上,盯着他盯了很久。
很久。
刘耀寒给的镇静剂分量不小,何远睡了很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头剧痛,身上沉沉的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动不了,像鬼压床。
何远费力地睁开双眼,头顶一盏浅黄色的床头灯洒下柔和的光线,和外面的天光糅杂在一起,将张嘉仁的脸照的清清楚楚。
他满脸疲惫地紧紧抱着何远,一只手还捏着何远的手腕固定在自己胸前,好像是怕两个人睡着了压到伤口。
沉睡中的张嘉仁毫无侵略性,睫毛长长地垂下去,嘴唇形状清晰完美。
赤裸的脖颈上有一条细细的链子,那朵小小的蔷薇花贴在他的下颌上,硌出花朵的形状。
呼吸平稳悠长,身上是清爽好闻的味道。
如果他真的是小佳,此时此刻,两个人如此相拥而卧,心爱的女孩子紧紧靠着自己,睡得这样甜美,该是多幸福的事情?
何远心头剧烈地疼了一下。
他喜欢小佳,并不仅仅因为小佳的美丽。太多的共鸣、太多的心意相通让他一度以为这个姑娘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然则,却是个大大的恶作剧。
可以杀死人的恶作剧。
他用力挣开张嘉仁的怀抱,翻身,然后重重滑到地上。
张嘉仁蓦地惊醒,一下子坐起来,看明白怎么回事之后立刻光脚跳下床,一把薅起何远的手腕仔细检查伤口,见没有出血才松了口气,怒气冲冲问:“你折腾什么!”
何远身上没什么力气,他闭上眼:“放开我。”
张嘉仁哼了一声,弯腰把他打横抱起又丢回床上:“老老实实躺着,再折腾我就还把你捆住。”他摸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叫了送餐。
何远保持着被张嘉仁扔床上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目光茫然地看着墙壁。
张嘉仁去洗漱换好衣服回来,又扯起何远,把他也拖去浴室按在盥洗台上:“自己刷牙!”
何远怔怔地看着镜中的两个人。曾经,这面镜子照出那样不堪的景象。
他弯腰开始呕吐。
张嘉仁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按着何远的手却稍微松开一点,还腾出一只手接了杯温水,等何远吐无可吐,把水杯抵在何远嘴边:“漱口。”
漱出的水带着丝丝血色。
张嘉仁铁青着脸:“我干什么了你就吐成这样!我有那么恶心么!”他把牙刷塞进何远手里,“刷牙!刷完牙吃饭!”
何远机械地接过牙刷,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