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不到。
我们有些不方便。
请您另请高明。
口径统一,就像集体抄了同一份标准答案。
岑越不傻,知道肯定有人从中作梗。
脸上的伤勉强算是恢复了,但膝盖依旧不舒服。
岑越不敢再受伤——假若跟霍狄面对面时,他还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这怎么能行呢?所以他每次出门都关好窗,检查三遍门锁。
想想王嘉言的能耐,又学着网上的做法,在门缝里夹一根细线。
这根线现在不见了。
岑越先敲了敲门。
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他稍微放下心,又不敢全然懈怠。
于是将钥匙插进锁眼里,慢慢地拧开门。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
借着门口的光,能看到地上一片狼藉。
纸片被撕碎了,散落在门边。
枕头扔在地上,被褥凌乱。
风一吹,几片白绒绒的棉絮飘起,落在岑越眼前。
他往前迈了一步。
桌子前,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岑越啪地打开灯。
那人转过来,灯光照亮了他右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
“滚出去。”
岑越说,“不然我报警。”
那人笑了笑,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听小王总说,你有一个特别宝贝的破怀表。”
岑越确实有个怀表,随时带在身上。
拍戏时不得不取下来,也必须和其他贵重物品一起,存放在最隐秘的地方。
因为这是霍狄送的。
霍狄当初离开得突然,这块表几乎成了唯一的纪念物。
那人站起来,把桌面的东西统统拨到地上。
然后扬着眉,挑衅似的望着岑越:“它在哪儿?小王总想看一眼。”
岑越什么也没说。
他脖颈苍白,睫毛黑压压地垂着,像是好欺负的模样。
但眼眸一抬,就显出几分执拗的,恶狠狠的意味来。
他们差不多高,那人却比岑越壮硕许多。
混过社会的人,一边向岑越走来,一边扳着手指,气势十足。
他觉得自己收拾一个弱不经风的小演员,肯定是手到擒来。
但想不到岑越竟然这么不要命。
他本想把岑越按在墙边,先揍几圈。
岑越反应快急了,拧着他的手指,用力一扭。
他吃痛,放开手,同时屈膝顶向岑越的胃。
应该是顶中了,岑越流露出痛色。
听说演员三餐不规律,胃也脆弱,于是他使劲碾了几下。
岑越弓起背,手指稍微松开。
他心里得意,准备乘胜追击,按着岑越的脑袋往墙上撞,先让人老实一点。
岑越挨了一下,整张脸皱起来,应该是难受极了。
那人继续按着岑越,要多撞一下。
岑越猛然挣扎起来,抬起头,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咬得太深了,血一下便涌出来,那人没法用力,痛叫一声。
骨头筋腱都仿佛要被咬断了似的,他掰着岑越的下颔,想挣脱出来。
岑越咬着牙关,死死的,怎么也不放。
并且拼了命,趁那人又疼又怕的时候,扭转对方关节,挣了出去。
局势顿时扭转。
岑越反身扼住那人咽喉,他唇上沾着血,眼神阴郁淡漠。
窒息感与恐惧感当头罩下,敌人怕了——“放开我。”
岑素静默了两秒,身体前倾,手上更加用力。
那人伸长脖子,脸憋得通红。
一声轻响,一个银白色的怀表从岑越的口袋里掉出来,落在地上。
战利品近在咫尺,那人却不敢伸手去拿了。
岑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按着敌人,等对方几乎完全窒息了,才缓缓地松开手。
然后弯下腰,用微微发抖的手指,将怀表捡回来。
空气灌进肺里,那人呛起来。
他不敢久留,只好骂了一声“妈的”,一边咳嗽,一边转身仓皇逃走。
岑越靠在墙边,缓了很久。
房间里乱成一团,他连收拾的力气也所剩无几。
勉强点了一根烟,才觉得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这个房间也不能久住。
岑越把怀表攥在掌心,紧握到手指发痛的程度。
抽完一根烟,再解锁手机屏幕,寻找近期有没有什么短租房。
越便宜越好,离这边越远越好。
他运气还算不错,在东边找到了一个房源。
二房东急着回血,说晚上看房,满意的话,当场就可以交付定金。
“不用看了。”
岑越哑着嗓子说,直接转账过去。
他怕别人见到自己这幅打过架的模样,就改变主意,不愿意租。
怀表重新放好,再叠好衣服,放进箱子里,基本上就可以走了。
岑越过得节俭,行李也不多。
至于地上零散的碎纸片,他懒得多看,直接扔进垃圾箱里。
角色都丢了,还有什么必要留着剧本呢?他用口罩遮住脸上的伤,拖着行李出发。
地铁摇摇晃晃,岑越在座位上,短暂地眯了一小会儿。
梦里,霍狄低下头,捧着他的脸,用食指很轻柔地碰了碰颧骨上的淤青。
“痛不痛?”岑越疼得一颤,猛然惊醒。
第04章 医院
第二天醒来,左膝又肿又疼,几乎没法弯曲,可能是之前在打斗的时候再次伤到了。
岑越不敢再吃止痛药硬抗——假若真的拖成重伤,职业生涯也会大受影响。
于是他向邻居借了一把长柄伞,当拐杖用,拄着出门。
小区对面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院。
他慢慢地走,平时只需要十来分钟的路程,通共花了半个多小时。
接着一个人排队,看病,拍核磁共振。
在等结果的时候,忽然听到像是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岑越转头去看,一个护士面露喜色,在两米外对他招招手,又确认了一遍:“是岑越吗?”他不敢完全放下戒心,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是。”
护士笑出来:“那太好了。
岑越,你是换电话号码了吗?可真让人难找。”
在茫然中,岑越被领着去别的房间,采了一点血,并且做了全套身体检查。
他步伐缓慢,走得艰辛。
护士好心肠,问他需不需要暂时借用医院的轮椅。
“不需要,”岑越顿了顿,随后补了声谢谢。
他向来很少接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所以也不习惯这样的殷勤。
一个人铜墙铁壁似的孤独久了,总有些疑心病,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护士抿着嘴笑,说:“你之前登记捐献的造血干细胞,刚好跟我们医院一位患者初配成功。”
岑越恍然,原来如此。
徐导热心公益。
岑越之前为了争取那个配角,投其所好,于是便一起登记了资料。
这种事情几率毕竟小,登记之后,久而久之,也就忘了。
想来这几天的陌生来电中,应该有好几通是医院打来的。
他心中并不抵触,但也没有多少欣喜。
护士继续解释,她说捐献造血干细胞不会对身体造成损害,现在的技术也已经很成熟了,不比献血麻烦多少。
岑越低低地嗯了一声。
听完之后,他问:“他是什么样的人?”“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护士说,“家里很有钱,但可怜极了,从小就生病,是医院的常客。
几年前好不容易把病情控制住,这段时间又复发了。
如果不接受移植的话,可能活不到十六岁生日。”
她话里话外,全是劝说的意味,没有半点要征求岑越同意的打算。
因为只要高分辨配型成功,岑越就算不愿意,霍狄也肯定会找到让他点头的方法。
护士翻出手机,给岑越看霍芩的照片。
一个漂亮的少女,穿着病号服,倚在床边。
容貌娇嫩,头发细软,在阳光下,呈现出绒绒的深栗色。
也许是太想念霍狄了,岑越觉得,她的眉眼长得很像他。
“她叫什么名字?”“芩芩。”
耽搁了大半天的时间,岑越最终到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的膝盖是半月板损伤,需要静养。
刚好,现在丢了角色,有的是时间。
临走前,护士问他要不要去见一见那个叫芩芩的小姑娘。
岑越说,算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