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扛着一切向前走。

后来天色晚了,灯光晃眼,靶子也很难看清,霍狄放下枪。

岑越靠在一旁的休息椅上,闭着眼睛,呼吸像夜风一样悠长。

霍狄难得耐心,等了一会儿,没有叫他。

岑越睫毛微颤,眼睛慢慢地睁开。

他虹膜上蒙着一层薄雾。

过了好一会儿,目光才有了焦点,开口说话时,嗓音也睡得有点沙:“要走了吗?”“嗯。”

岑越应声站起来,跟在霍狄身后。

他踩在霍狄的影子上。

影子摇摇晃晃,他走得弯弯扭扭。

靶场的灯光渐远,停车场蒙在一整片暗淡的月色里。

他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要出任务了?”“是。”

“什么时候?”“五月。”

岑越半天没有说话。

甚至连脚步也停了。

霍狄影子动了动,人也随之转过身。

他的神色依然显得冷淡:“怎么了?”“霍狄。”

岑越抬起头,“你不要骗我。”

霍狄嗤道:“不骗你。”

“我不想……”岑越用脚尖提着水泥地上的小石头,鼻音有点重,“不想再被你用完就丢。”

“……”“你要回来。”

霍狄静默几秒,嗯了一声,然后问他:“走吗?”承诺不像承诺,敷衍不像敷衍,但总比没有回应好。

岑越不出声地呼出一口浊气,重新挪动脚步。

后来他总是想起那个夜晚。

春寒料峭,不远处还有裂帛似的枪鸣。

他死皮赖脸,确认了霍狄离开的日期,确定了任务的真实性。

却忘了再多问一声,霍狄这次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第13章 出发

霍狄向来不擅长告别。

他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霍芩还小,哭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眼睛还是肿的。

他怕了小姑娘的眼泪,从此都是启程之后,才打个电话跟霍芩说一声。

后来霍芩养成了习惯,一没看到霍狄,就哽咽着问他是不是要走。

大多数情况下,她的预感都是对的。

月底,霍狄开始有计划地减短陪伴霍芩的时间。

她终于出了移植舱,搬进普通病房。

每天能正常吃饭,作息。

再恢复一段时间,就可以考虑回家,回归十五岁女孩该过的生活。

为了方便融入校园生活,霍狄问她:“我给你请几个家教?”霍芩想了想:“好呀。”

“周末也多邀请几个朋友过来?”“嗯!……不,等等,我自己打电话约她们就行啦,不用你出面。”

霍狄温和地看看霍芩:“好。”

霍芩笑起来甜甜的,神情间全是对未来的向往。

在这种情况下,霍狄不知不觉中减少的陪伴时间,仿佛也能被忽视了。

她会有自己的人生。

……岑越知道霍狄五月会走,所以这段时间,加倍粘人。

他像一只被抛弃过一次的小动物,总没安全感。

嘴上不说,但眼里动作里全是祈求的意味。

他在床笫之间不知餍足地索取,渴求皮肤的触碰,霍狄滚烫的体温。

霍狄操人的时候几乎像是在折磨人,动作如狂风骤雨一般强硬。

他撞进去,深得快要戳到岑越的胸口。

弄得又快又狠,几轮下来,肉穴都要微微肿起。

他揉捏岑越的乳尖,在他苍白的腰和臀上留下泛红的指印。

岑越从来没说过一次不。

他明明是痛的,脊背上凝着细小的汗珠,下唇被咬出了牙印。

他吮着霍狄的唇,报复似的吮出铁锈味。

可是当霍狄用指尖抚摸着后颈和肩胛时,岑越又服服帖帖地乖起来,随着一下一下的操弄,发出很轻的,黏糊的哼鸣。

假若被霍狄操就意味着疼痛,那他也必然甘之如饴。

只是后来身体实在受不了,后穴被霍狄一碰就疼。

霍狄皱起眉,仿佛是有几分懊恼的意思。

岑越抬起眼,哑声说:“还想要。”

霍狄捋了下他汗涔涔的额发,说:“换种方式。”

岑越瞪圆眼睛,看霍狄低着头,沉下去。

他的腿根被掰开,性器纳入一个温暖湿润的地方。

霍狄生涩缓慢地,用唇舌挑起他最敏感的情欲。

向来严峻冷淡的男人,竟然在为他做这种事。

岑越忍不住啜泣一声,向后仰着,用手背蒙住自己的眼眸。

高潮来临的时候,他爽得像是死过一次一样。

四月底,霍狄接到了提前归队的通知。

那时是清晨,岑越还没完全睡醒。

他被折腾了一整夜,浑身都不对劲,把自己埋在被窝里,迷迷糊糊间,听到霍狄在厅里说:“我把早餐放在桌上了。”

然后是钥匙碰撞的声音。

静下来之后,又半梦半醒地眯了一会儿,才猛然惊醒。

岑越咬着唇,走下床,赤着脚走去厅里。

桌上的豆浆早就凉了。

霍狄也无影无踪。

他常用的钥匙放在门边,豆浆下压着一张纸条:“走了。”

字体龙飞凤舞,岑越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眶发烫。

他低着头,在心里骂了一声操。

明白自己又要开始数着日子等待,直到霍狄回来。

……霍狄的遗书早就提前准备完毕,一共好几份。

致霍芩,致同僚,致领导,甚至致国家和人民。

只有给霍芩那份是他亲自写的,别的都是打印好了,直接签字。

他性情冷淡,看也不看,就随手签了。

因为有回不来的可能性,程立雪提醒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交代的人。

那时,霍狄说:“没有。”

遗嘱倒用不着写,他的法定继承人,只有霍芩一个。

只是有一天,听到陆行舟旁敲侧击地问,以后医院旁的那件房子该怎么安排?这个一百零八线开外的小明星会一直住下去吗?房子本该是芩芩的。

话到嘴边,霍狄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岑越白纸一样惨淡的侧脸。

他说,别再把我用完就丢。

于是换了一句:“你帮我直接过户给岑越吧,他救了芩芩的命。”

“明白。”

陆行舟说。

“帮我照看芩芩。”

“没问题。”

霍狄直觉应该再多说两句,关于岑越的,却还是哑然。

岑越毕竟跟霍芩不一样,一个非亲非故的成年人,有什么照顾不好自己的。

“多谢。”

他最终说道。

接着,霍狄就上交手机,进了全封闭营地,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因为这次任务很是严肃,霍狄就连宣誓,也宣誓了好几遍。

并且在高度保密的情况下,过了所有能过的流程。

到五月中旬,终于可以出发了。

程立雪在屏幕上打字问他:“怕吗?”霍狄想了想,说:“还行。”

他天生感觉钝,不怕死也不怕疼。

有次出完任务,在医院里躺了两三个月。

霍芩哭得死去活来,只差没求哥哥以后再也别这样。

霍狄倒觉得还好,没死,就不算大事。

身体上如此,感情上亦如是。

事情明明已经过去好久,霍狄坐在机器前,忽然意识到,岑越那一句“你要回来”,究竟有多亲密。

这些年来,除了霍芩和岑越,再没有别人这样认认真真地,把他的来与去放在心上。

第14章 十年前

深秋,北境小镇。

岑越靠在一片水泥墙边,不出声地等待。

那年他十六岁,在十月末的黄昏里,只穿了几件单薄的旧衣服,袖口领口露出来的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白。

指尖挟着烟,他低头吸了最后一口,扔在地上,慢慢地用鞋跟碾灭。

直到太阳下山,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等不到,该离开了。

可还是心有不甘,所以磨磨蹭蹭地走,一步三回头。

出了那片水泥地,依然没有看到半点人影。

这座城镇的夜景暗淡而寂静,仿佛蒙在一片阴霾里,远处一点零星的街灯,天上没有月亮。

他踩在柏油路上,一脚深一脚浅。

人都要冷透了,过了好久,才看到卡车的灯光。

卡车后门没关。

岑越拉开门,光从门缝里流泻出来。

入门处是一个窄窄的过道,道中央摆着一套桌椅和几盘菜。

岑良平和徐秀已经吃上了,看到岑越,懒得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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