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合唱团【CP完结】(5)
事已如此,同桌自然明白后果,她乖乖地关掉视频,一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地跟着老胡离开教室。我在座位上如坐针毡,不知道同桌算犯了哪条大忌,是因为她最近成绩下滑了吗?半个小时的大课间休息,显得如寒冬般难熬。不过,我还没等到她回来,就有个男生过来带话,说是老胡让我去一趟三楼的办公室。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老胡今天想一次性提高效率,把我和同桌两个人都好好地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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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的教师办公室是新修的,比以前的要大一倍,是两个大教室打通再装修的。这里集中了一批教师精英阶层,便于他们日常交流学习,也很方便调教学生,如果一个学生在办公室受到了一个老师的亲切慰问,那么相熟的老师也会过来帮忙慰问几句。老胡的位置就在办公室中央。
今天这里比往常热闹,刚刚结束一轮月考,老师加班加点阅卷,阅卷统分还不算考试结束,原卷的发还工作需要一批学生来合作,通常由各班的课代表当苦力,把各科的卷子按照班级次序整理出来,再往下发到每个同学手里。
地上堆着很多原卷,我小心避开障碍物和来往的学生,一路弯弯绕绕,人声喧闹,“这张卷子没写班级怎么办?”“怎么还有一张六班的,刚不是拿走了吗……”“我靠,分这么高!”
老胡的教学是我校数学老师中很拔尖的水平,但他一直致力于提高文科的数学平均分,不带理科班级,并且也从来不带高三生,好像都是他自己的规矩,听说以往都是把高一的文科班带到高二,把学生底子打好了,然后他却深藏功与名,又直接空降回高一去了。他和每个年级的老师都有接触,人缘好,话语权也高。
老胡在班会中提过,为了让大家提前适应高三的节奏,会抽空找班上每个同学聊一聊,既然凡事都有轻重缓急,聊的次序就是按成绩排了,我这种大概算表现突出提前插队的。前几天班上都在讨论这件事,说老胡竟然要破例了,他言下之意,就是准备把我们一路带到高三毕业。
可能是因为快退休了吧。
学校里不是没有年纪大还奋斗在一线的老师,可像老胡这样满头白发的却很少。多数经学生提醒,他们就会把新冒出的白发染黑。但老胡一直都留着一头修得整整齐齐的白色头发,从来不去染,这已经成为他的风格,反而让人常常忘记了,他已经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师了,上一天的课,带一届的学生,离退休的距离就越来越近了。
老胡从桌边的卷子里抽出一张,摆在我面前,是我月考的数学卷子。我看了看红笔写的分数,的确是我的水平,不是很高,但也不算低了吧……我第一次和老胡单独谈话,不知道他的主题是什么,所以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老胡叹了口气,把卷子翻到答题页,“这些题,你是真的都不会做吗?”
我点头,这些大题我都是按照老胡的得分大法做的:哪怕不会的题也不留空白,做最基础的计算推导部分也能拿一点步骤分。
“胡老师,我从小数学成绩就不好,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说实话,我虽然不喜欢读书,但是从来没有故意考差……我可能就是,不适合待在学校里吧。”我感觉自己只能说到这里了。
不知道学习基因归不归遗传管,不过我父母以前上学成绩好像都不太好,所以对我的要求也不是很高,就是简简单单希望我能够按部就班地考上大学。
小时候我妈夸我唱歌好,又不那么介意我的成绩,我总是梦想着可以有一天去学音乐,成为一个厉害的歌星,可以唱歌还能挣钱,幸福人生不过如此了。但我爸一开始就说了,家里不准我走艺体学、什么乱七八糟的音乐,他说歌谁都可以唱,不好好读书以后被人欺负到死。我爸高中毕业,当了一辈子小职员,好不容易靠资历在所里坐稳了板凳,却被后来的年轻人拿文凭打压,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可能就是觉得自己以前吃过这种苦,就一定要在我这里给补救回来。
“我嘱咐你们一定要做基础部分的意思,是在不会做的时候,尽力多拿一点分,”老胡推了推眼镜,他戴的还是班上一起用班费买来送他的老花镜,定定看着我,说:“而不是一看见问题就退缩,不想去解决。”
老胡指着最后一道选择题,这是我随便选的,运气不好还蒙错了,上头有一个叉,“这次的压轴选择题,光是看起来就让很多人害怕,觉得肯定解不出来,题干这么多,题支看起来就更复杂了,所以放弃了,不做了,不想浪费时间。但是只要坚持算三步,其实变量就可以全部消掉,剩下来的是个常数。”
“你不算,怎么能知道这是个常数?题支只有一个常数选项,不论它的格式看起来是什么,所以根本不用再计算下去,这个常数就是最后的正确答案。”
“我教书这些年,每一届都要看见很多不情愿读书的学生,他们说待在学校痛苦啊,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啊,被家长逼得太紧了。可是既然人已经坐在学校里了,学也是一天,不学也是一天,不学下去,不痛苦一下,怎么知道自己的未来,不可以是个意想不到的常数呢。”
老胡不愧是专门教文科的数学老师,连比喻都打得这么独树一帜,他静静注视着我,好像要等我回复一个答案,不过这时有个人越过我身边和老胡说话,打破了这种奇怪的氛围。
“胡老师,我们两个班的卷子都分好了,缺失的同学就下午去教务处领,何老师看快上课了,让我直接一起带到你们班去。”
“颂鸣啊,”老胡竟然笑出了褶子,“行,辛苦你了。”
何颂鸣似乎在老师这里有天然的好人缘,只是帮个小忙都能得到亲切的慰问。
“江江,你和何颂鸣一起回去上课吧,记得把卷子带给课代表。”老胡大概觉得自己话已经说到位了,冲我摆了摆手,“有问题的话,欢迎来办公室找我。”
我这才发现,刚刚和胡老师说话的时候,已经打过预备铃了,现在办公室的人不多了,不论老师学生,该上课的都去上课了,我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我和何颂鸣的班都在一楼,何颂鸣和我一路走向楼梯,直到下了一层楼梯,何颂鸣好像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手上抱着两个班的卷子一样,我便说:“你把卷子给我吧,我带回去。”
何颂鸣把卷子抱得稳稳的,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数学不好吗?”
他可能一直在办公室里,不过我没看见他,看来他刚刚听见的不少。
不过这应该和他没关系吧,我心情突然有些不好起来,不想回答,只是伸手去取那沓试卷,何颂鸣停下来看着我的动作,又说:“你们文科数学挺拉分的,上周教务会说传言这届考题要为改革试刀,胡老师最近的压力一直很大。”
这什么意思?我满头雾水,跟上他的脚步,匆匆之间又转了一个弯,这里已经快走到我班上的后门了,何颂鸣这才说了一句我能听懂的话:
“你如果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我晚上一直在活动教室。”
然后他又小声的补了一句:“就当保守秘密的报酬,如果你可以不告诉别人这件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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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办公室回来后,照常上课,并收获了一个蔫蔫趴着的同桌。
她桌上是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我初步估计了一下,她这次考得不好,又被老胡当场抓包,铁定是要经历过一场苦战的,或许还是各科老师亲自上场的的车轮战,我去办公室的时候没遇见她,说不定老早就躲女厕所哭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还好吗。
她有气无力把卷子翻开给我看,“这这这几道,老胡说他是考试前就讲过的题,给我一晚上的时间准备,让我把解题过程明天给他交过去,或许你……会做吗?”
我茫然摇头,我数学不好全班都知道,同桌一向都说我是我们班的数学秤砣,平均分全掌握在我一个人的手中,她竟然还来问我,看来悲伤真的会使人智商降低。其实同桌最近学习不好可能就是因为分心吧,老是玩手机,不认真听课,总是会错过很多内容。
同桌也意识到自己这下是孤立无援了,大家都忙着分析自己的卷子,谁有空去给她讲解题过程呢?她正准备重新趴回去当一朵可怜的小蘑菇,忽而想起了什么,眼里又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摇来摇去,急切地问:“那个,我之前放的视频你看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