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灯红酒绿,光怪陆离,只有季先生一个人而已。”
“宋郁。”季安和看着走过来的人,他伸手想接过宋郁手里的酒杯,“你没必要……我的眼里,当时也只有你一个。”
“现在呢?”宋郁拒绝了季安和的好意。
“现在也是。”
“将来呢?”宋郁执拗地将高脚杯递到了季安和的唇边,自问自答,“没有将来了。”
季安和张开嘴,就着宋郁贴上来的酒杯,抿了一口。眉头却皱得更深了,但他什么都没说。
宋郁端回了酒杯,寒暄起来。
“季先生白天去哪儿了?”
“很多地方。”
“比如?”
“刚刚去了Bad Monkey,买了几瓶酒,放回楼顶了。”
“嗯?还我的?”宋郁勾起嘴角,仍然像之前一样亲昵,“季先生偷了我两坛酒,我知道。”
“嗯,补你的。”季安和也跟着宋郁的语气变得轻松了许多,“还去了那个巷子买了乳扇。”
“不是吃不来吗?又给丢了?”
“是没吃几口,丢了。”季安和不以为意。
“然后呢?不是还去了陈妍那儿?”
“她这么快就和你说了。”季安和反问。
“那倒没有,我有卧底。卧底说的。”
“也就小白单纯。”
“季先生,可真聪明呢。”
“行了。都不知道你这算夸还是骂。”
宋郁一说卧底两个字,季安和不用猜都能知道是谁。她们俩里面也只有小白这一个选项。
“好,那说回来,去了才村。”
“听了首歌,叫……”季安和一字一顿地念着那两个早就镌刻在他心头的字,“游鱼。”
宋郁的身体明显一僵,他隔了好几秒,才出声问道:“好听吗?”
“好听。”季安和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这间叫“游鱼”的酒吧里,心也莫名地跟着一沉。
他还记得宋郁之前给他解释的意思。
当然宋郁也记得清清楚楚。
——来这里的人们都是来自大江大河里的鱼。
鱼只有七秒记忆,所以……
初见即生离。
“宋郁,再教我一次鱼吻吧。”季安和在两厢沉默里陡然开口。
“嗯?”
“我想,”季安和瞥了眼宋郁手上端着的杯子,“调一杯给你。”
“我这杯鱼吻不好喝?”宋郁凑近了问道。
“你这,太苦了。”季安和捉住宋郁的手腕,从他手上将酒杯接过来,放在了身后的台子上,“甜得发苦了。”
“是吗?”宋郁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或者说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我尝不出来,还怕不够甜。我……”
“宋郁。”季安和打断了他,又自然地牵过宋郁的手,掌心相贴时,十指扣紧了,宋郁才看向了季安和。
目光久违地重逢,让宋郁的心头那蠢蠢欲动的情绪哽在喉头,只差一个节点,一个让他汹涌而来的节点。
季安和给了他。
季安和说:“宋郁,我明天晚上走,再教我一次‘鱼吻’?”
宋郁低头避开了季安和炙热的目光,他逃避起来,以为有些事,自己好像只要避过了就不会发生一样。
宋郁的沉默在整个游鱼里延伸开来,寂静在这样的夜里铺开来。
季安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游说,“距离明天晚上,我们还有一天一夜。”
宋郁垂下来的手渐渐握紧。
季安和的话萦绕在他耳畔,这是比之前那燎原的星火更炽热的一簇火焰,直直地往宋郁的神魂深处烧去。
宋郁哑声问道:“季安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天晚上,你还欠我一场呢,宋老板。”眼镜下季安和的目光染了一点轻佻,他眉梢微动,无疑是在试图打破宋郁伪装出的那一份风平浪静,“你不想吗?”
“我想。”宋郁抬手将人搂进怀里。
“想什么?”
“想替季先生摘下眼镜,替季先生解开衣扣,”宋郁将怀里的人搂紧了,贴着他的耳畔,色欲盎然,“想拥有他,想和他醉生梦死,想要他夜以继日,想让他含着我的,叫我‘慢一点儿,宋郁’,想让他精疲力竭躺在我怀里喘息……季先生,也想吗?”
光线昏暗里,季安和的目光清亮,他的声音坚定而郑重。
“想。”
人影相近,唇齿相依,四目相对,缠绵悱恻。
第四十八章 浮头
月光从窗口斜斜地落下,照在宋郁和季安和都曾坐过的那个位置。
曾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儿们纠缠在屋子正中的那个高台上,从上面倾泻下来的一束光笼罩着台上难舍难分的两个人,也笼罩着台下无处可依的木吉他,和被遗忘了翻倒在吉他边的那半杯鱼吻。
吉他的弦贯穿了那泼洒开来蓝色的鱼吻,而蓝色的鱼吻也浸染着吉他的弦。
鱼吻在吉他弦边蔓延开来,慢慢地滴落在地。
直至情事终了——
宋郁将季安和搂进怀里,喘息重叠着:“季先生。”
“嗯。”
“季安和。”宋郁又唤道。
“嗯。”季安和不厌其烦地跟着应了两三声。
宋郁将人搂紧了些,又唤:“季安和。”
“你想就这么叫我,叫完后半夜?”季安和压下了喘息,话问得正经。
“你明天要上飞机,后天不是要直接去公司?”宋郁更委屈地说,“我不敢做狠了,怕你后面吃不消。”
季安和对上了身边宋郁的眼,他撞上了宋郁眼里的真诚,他本来想问宋郁是怎么知道的,又想着自己的手机从来没避着宋郁,宋郁要知道,也是轻而易举。
宋郁以为季安和的沉默是季安和不信他的话,还特意为此诚恳地补了一句:“就这样,是不够的,怎么做都不够的。季先生应该知道,我恨不得把你就拴在我身上,锁进我骨子里,这样就不会……”
季安和吻了过去,将宋郁没由-屿-汐-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说出口的结局封缄住了。
尽管这是两个人都接受、也都做好了直面准备的结局,但他还是不想听宋郁说出来。
反正他一直都是这样——掩耳盗铃。
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掩耳盗铃了,他自嘲地想着。
“换个话题吧。一场爱,尽兴而已。”季安和故作洒脱,这是当初宋郁说给他的道理。
一场艳遇,没必要因为分离,而让它变得沉重。
尽兴,而已。
宋郁会意地苦笑着换了话题:“我回客栈的时候,听一个小姑娘说季先生给我留了花?”
“嗯。在城墙根,看见了那个小姑娘,就买了。”
“就只是这样?”宋郁侧身支肘撑着自己,看着身边的季安和,“我明明还听那小姑娘说‘你喜欢’的话?”
“嗯,我说了。”季安和大方承认。
“那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花?”宋郁跟着诱骗道。
他仍然记得季安和从来没说过一句喜欢他的话这件事。
季安和沉默了一阵,才认真答道:“都喜欢。”
“什、什么?”宋郁追问。
“我是喜欢花,也喜欢你。”季安和微微仰头看着那个撑着脑袋看着他的人突然怔愣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宋郁。之前,我好像没有说过这句话,现在说了,我……”
季安和这句话实在让宋郁情难自禁。
宋郁毫不犹豫地俯身吻着季安和,吻着他温软的薄唇,又熟稔地一吮,吮尽季安和嘴里的鱼吻。
突然之间他好像知道了第二杯鱼吻为什么叫余温。
这甜到发苦的味道,无疑是季安和给他留下的这场情爱的余温。
“我也喜欢。喜欢你,季先生。”宋郁哽咽了一声,“也不只喜欢。”
是对他胜过了喜欢的感觉。
是深爱着。
深爱着他的季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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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再深爱的事,在现实面前,也是徒劳。
第二天夜里,季安和还是走了。
他还把宋郁挂在屋顶花园里花架上的风铃和宋郁的那两坛老黄酒偷偷换走了。
开始的那几天陈妍来陪宋郁喝了几天的酒,后来宋郁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是白天到处跑,夜里就去游鱼他阿姐那里唱歌。
第一年还好,就是梁好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第二年,宋郁就经常一个人独自坐在他那屋顶花园,看着季安和换给他的一柜子自酿酒,听着季安和特地给他挪到门边挂着的新风铃叮铃铃的声音,不住地勾着嘴角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