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是我偷来藏着的。不用来告别。”他将手中的酒坛递给了陈妍。
小白听着季安和的回答听得愣头愣脑的,陈妍却和他相视一笑,将门大开来,放他进门。
“季先生,你是怕宋哥在你走了以后偷喝酒?”小白问道。
季安和挑了挑眉头,被小白这句话扎实地逗笑了。
“算是吧。”
走在前面的陈妍回头睨了季安和一眼,伸手将小白牵回身边,给小白耳语了两句,大概是在解释季安和的来意。
季安和没一直看着她两,也没多注意听她和小白解释了什么,只是抬头注视着院子里那株挂着他和宋郁写的纸条的那株老树。
“啊,季先生是想藏……”等陈妍跟小白解释完了,小白正想回头取笑季安和,出口的话却刹那间顿住了。
她们俩回头,都看见了那个站在雨里撑着一把伞,目光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家院子里树的季安和。她让小白先进屋去,自己顺着季安和的目光走到那株树下,在一根低枝上抬手取了挂在上面的两张纸笺,她把这两张纸笺翻来看了一眼,才笑着说。
“宋郁这个……人啊,说这东西得挂低点,这样等你以后来了,才能第一眼就让你看到,要是你看不到就一定让我取给你看。”她将手上的纸笺递给季安和,“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多重要的话,能让他那天来拿猫爬架的时候,还特意到这树下来换的。”
季安和接过那两张纸笺。
纸笺一开始的两句话:
“我初初见你,人群中独自美丽。”
“斯人若彩虹。”
现在被季安和握在手里,这手上的纸笺有一张却变了样。
那张“初初见你”的字条不在了,被新的一张写了“宋郁”两个字的纸条代替。
季安和的指腹摩挲过那两个字,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笑意,眼底里也像浸了春雨一般的温柔。
陈妍靠在树下,抱臂看着季安和拿起了写着宋郁名字的那张字条,整个人都显得温和了下来的模样,才侃侃而谈起来:“宋郁那天说……”
季安和打断了陈妍,他举手摇了摇宋郁的这张纸条,抢先问:“他肯定说,这样我看到这个纸条的第一眼,眼里就只剩他了,是吗?”
陈妍惊讶地看了季安和一眼,不得不承认道:“差不多吧。他说这样,你的第一眼就是‘宋郁’。”
“是他。”
季安和回应着,不知道这算是附和着宋郁的这句话,还是该算是肯定宋郁才说得出的话。
季安和将那张写着宋郁的纸条挂了回去。红绳勾着枝桠,他松开的手又犹豫了。
最后他将自己那张“斯人若彩虹”挂回了原处,将写着“宋郁”的这张纸笺叠了起来。
他的手指沿着对折的边缘按压,郑重地叠着这张纸笺,像是将宋郁没有说出口的那些私语情话软玉温香都一一叠上,而后放进了他的钱夹里,代替了之前放在夹层上的两张信用卡。
“陈妍。”季安和将一切收好后,才看向那个树下手里夹着一根烟的女人。
“宋郁说你闻不惯烟味。”陈妍扬了扬手中没点燃的这根烟。
“借口而已。他少抽点,没什么不好。”季安和解释着,从自己兜里摸出了昨晚买的火机,递给陈妍,“他还说了什么?”
陈妍接过火机,仍然没有点烟,只是领着季安和上了楼,边走边说道:“还有东西在上面。”
季安和跟着陈妍上了楼,两人穿过了季安和之前和宋郁住的那间房,那间宋郁嘴上说着“我不是好人”,却和季安和纯睡觉的房,然后他们到了一间影音室前。
-
影音室不大,但入门后的三面墙都摆着三个大架子,架子上依次摆放着磁带,黑胶唱片,和CD盘。
陈妍将烟随手放在里门后茶几上,径直往CD架走去,她指着倒数第二层:“这是我们之前那个乐队,和宋郁这些年写的歌。”
季安和跟着凑过去,看着陈妍从最边缘取出了最新的那张CD盘,走到不远处架上的CD播放器前,播放着这张盘。
“他今年新写的歌,好像就叫游鱼。我还没听过,或许可以一起听听。”陈妍按下了播放键。
舒缓的前奏徐徐而来,像屋顶花园里拂花的清风,和着吉他弦而缓缓扣着的鼓点,像那人渐渐靠近的步伐,开始温而沉的嗓音,像季安和与他第一次见面时听到的一样。
是那个宋郁,那个让季安和喜欢的宋郁。
“……
暖风吹过初夏,
书页夹着干花,
藤下沏着新茶,
讨吻的鱼儿啊,
洄游归家。”
歌声在“归家”两个字后戛然而止了。
“不听了?”陈妍向身边人问。
她看着这首歌只放完半首,季安和就走了过来。
他按下了暂停键,手贴在那暂停键上迟迟没有动弹,嘴唇翕合了几下,却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呢,季安和心里想。
好像说什么都是他比不上宋郁的这个真诚。
他不像宋郁一样,爱得赤诚而热烈。
他的那点含蓄的浪漫,大概也比不上宋郁给他的千分之一。
就像这首歌。
根本不是宋郁要唱给他听的,而是宋郁唱的就是他。
风里有他,书里有他,茶里有他,讨吻有他,要归家的,还是他。
整首歌里,都是他。
宋郁把他写在了歌里,又把歌唱给了所有人听,就好像是所有人都见证了他们一般。
这是他给不了宋郁的浪漫,却是宋郁给了他的。
作者有话说:
歌词 写的好的那几句是冥古光子太太搞的 写的不好的那几句就是我搞的 先给光子太太鞠躬
第四十七章 生离
季安和没在陈妍那里待多久,就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还专门走到了那树下,抬手弄了弄老树的枝叶。
陈妍和小白抱着猫坐在那方宽大的窗台上,看着树下孑然而立的人,不知道是谁的目光先到了,季安和冲她们勾了勾唇。
“麻烦你们了。”季安和微微躬身。
陈妍沉默着,看着季安和离开了,才抱着猫进屋,跟小白叮嘱道。
“过几天我得去宋郁那儿住几天,你自己夜里记得锁好门。”
“啊,好。”小白闷闷地点点头,回头锁门,“他们就真的这样了?那宋哥得多难过啊。”
“那还不是他自己招惹的。”陈妍轻笑了一声,撸猫的动作顿了顿,“始于大理,终于大理,这种艳遇,可能吗?”
可不可能,小白是打不上来的。
宋郁,又或是季安和,他们任中一个,也都答不上来。
-
季安和离开才村时,太阳还没落山,他在古城转悠到了夜幕降临,才在回客栈放了东西之后姗姗来迟。
等他又一次回到了游鱼门口昏黄的灯光下,脚步也不禁缓慢下来。
他第一次见宋郁的那个夜好像还是昨天。
他抬手掀了门帘往里走,眉头却越皱越紧了。
今天的游鱼却安静得可怕,夜里本该出现在这里的客人们都不在,偌大的一间酒吧里,只剩下满场的空桌椅。
之前宋郁唱歌的那个高台上,仍然有一束昏沉的光打着,吉他就靠在那高台旁,但原本该在上面唱歌的人却没了踪影。
季安和的目光逡巡了一圈后,他慢慢地朝那把桐木吉他走去。
“季先生。”
宋郁的声音在季安和靠近了那把吉他的时候响了起来。
季安和回身,目光找过去,找到的是那个靠着窗边坐着的宋郁。
季安和的心头跟着一颤,听着那个坐在他之前坐过的那个位置上的宋郁说:“你来得太晚了,我等了好久。”
“我、我来晚了。”季安和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他久违地将自己的金丝边眼镜带了回来。
宋郁举了举自己早就调好的一杯鱼吻,看着那个戴上眼镜,显得更清冷的人,低头抿了一口酒。
“季先生今天,真好看。”他觑了眼,轻佻更甚。
季安和似乎对宋郁这样调情的方式免疫了,他向后退了两步,抵着身后的台子,问道:“你怎么坐在那里?”
“坐在这里,才好看见季先生当时眼里的我。”宋郁起身端着鱼吻走过去,“也想让季先生看到当时的我看到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