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通行(9)
柯屿想说自己并没有感到害怕,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于是乖巧闭嘴。
任修平又哄了几句,开始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们下去吃饭,好不好?”
柯屿哪里敢说话,乖巧地点头答应。
柯母不肯下来,吩咐佣人把饭给他送上去,因此饭桌上只有柯屿和任修平。
没有了任父,早餐自然是由任修平做主,他叫人给柯屿安排了中西式两种早餐,任由他挑选。
“就中式的吧,好久没吃了。”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开始闷闷地吃早餐,一句话都没有和任修平说。
沉闷地吃完早餐,柯屿就回到房间做自己的事,而任修平则叫来自己的心腹开始处理任父的身后事。他没有反对甚至鼓励柯屿不参与这件事的处理——他知道柯屿害怕。
一天的时间就在无聊的消遣中度过了,柯屿无所事事地玩着手机,心里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忘掉了什么。但他并不想去努力回忆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他只想任由自己的思想沉沦,一直沉沦到深不见底的海面下……
“柯屿,你放我鸽子!”
于信的怒吼声将他拉回现实,柯屿终于想起被自己遗忘掉的那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柯屿连忙道歉,“你还在那里吗?我马上过去。”
于信的怒火消散了一点。他犹豫了一下,道:“那行吧,你快点啊。”
看到他要出去,任修平有些诧异:“小屿,你要去哪里?”
柯屿一边穿鞋一边回答他:“我有些东西要还给于信,马上就回来了。”
任修平猜测他要还的大概是一些礼物之类的东西,心中一酸。但想到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分手了,还是很宽容地让柯屿走了。
如果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一刻他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的小宝贝离开他的视线。
现在不是高峰期,柯屿花了半个小时就到达了约定好的地方。他连坐都没有坐下,以站在的姿势一把把围巾扯了下来,然后从背后的背包中将电脑拿出来递给于信。
直到现在,他连气都没有喘匀:“给你……都在里面了。”
于信看到他这副急匆匆的样子,心里也信了七八分他不是故意放鸽子的。他将电脑接过来放进自己的包里,道:“我去给你点杯水,你喝完再走吧。”
完成了约定之后,柯屿本可以直接离开,但是他确实觉得有点累了,喝杯水再走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于是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给我点杯冰沙吧。”
正在于信站在点餐台前等着饮料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于信?”
对于于信而言,这道声音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它深深地烙印在自己骨骼中,早已成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发着抖,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回头。
看见于信只是站立在原地,好像没有听见自己的呼喊,那道声音的主人不耐烦地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我叫你呢,你没听见?”
于信没有回答,他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控制自己不要发抖。
他挑的位置离点餐台不远,从那里可以清楚看见发生的一切。柯屿坐在沙发上,正等着于信给他拿冰沙过来,突然看到不知怎么他就被一个陌生男人缠住了。
内心的正义感促使柯屿站了起来。他走到点餐台边,扯过于信的另一只手臂,问道:“发生了什么?”
陌生男人的目光从于信移转到柯屿的身上。他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用凶狠的目光看着柯屿:“你是谁?”
咖啡馆正是人多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集中到对峙的三人身上,还有人甚至掏出了手机。于信害怕自己上社会新闻,急忙想要平息事态。他对陌生男人道:“我一个朋友。”
又转过头低声对柯屿道:“他是我前男友。”
柯屿是听于信描述过他前男友的。虽然只是寥寥几句话,却也能勾勒出一个渣男的轮廓。不过他知道于信这个人最爱面子,肯定不愿意将事情闹大,于是先退一步:“原来你和他认识啊。”
于信连连点头,眼中放出感激的光芒。
他还以为这样就能将这场小小的风|波平息,却没想到前男友嗤笑一声,仍旧揪着他的手腕不放开:“我们找个地方,我要和你谈谈。”
这一刻于信真的慌了。
他用力挣脱对方,但那只握着他手腕的手就好像是钢浇铁铸一般,牢牢地焊在他的手上,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想到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对方就是个暴力狂,于信怕得手足发凉。
“谈什么谈,你没看到他不想理你吗?”柯屿再一次出面。他重新扯住于信的另一只手臂,想要将他从前男友的禁锢中脱离。
“我和他的事,不要你管。”前男友凶狠地瞪着柯屿。
柯屿活了二十二年,前四年在柯母的庇护下,后十八年在任修平的庇护下,早就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反正天塌下来也有任修平替他撑着。因此虽然有些害怕对方的目光,他还是上前一步:“我是他男朋友,你说要不要我管?”
生死关头,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于信也管不了了。他充满期盼地看着柯屿,一心只希望他能将自己带出苦海——真让男朋友把他带走,他就完了。
柯屿话音刚落,前男友的目光顿时更加凶狠了。他看了看柯屿,又看了看于信,道:“你眼光就这么差?这么个小白脸你都看得上?”
这话柯屿听得好生不爽。他是白了一点,瘦了一点,但于信难道不是更白更瘦?
柯屿刚要开口反驳,于信却先他一步:“小白脸总比暴力狂要好吧?”
“暴力狂?!”前男友陷入狂怒状态,“这么多年我伤过你一根手指吗?你他妈是不是看上这个小白脸才和我分手的?!”
他松开于信,目光四处巡睃,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个画面于信曾经见到过许多次,很容易就让他回想起某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他满脸惊恐地咽了口口水,才要出声提醒,却已经来不及了。
前男友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从吧台上拔起一瓶利口酒,就向着柯屿的脑袋飞去。
当酒瓶和脑袋接触的瞬间,柯屿似乎感觉到了疼痛,又似乎没有感觉到。他摇晃了两下|身体,想要伸出手摸一摸自己的伤口。但他眼前突然一黑,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任家,任修平正在和秘书商量究竟要不要把任父和他的亡妻合葬。
“合葬吧,他俩挺配的。”任修平漫不经心道。
秘书却有些迟疑:“可是……老任总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提及要独葬。”他的话已经很委婉了,任父的原话并非如此,而是简单粗暴的“跟那个女人挨在一起,我都嫌脏了我的墓”。
任修平无动于衷:“他人都死了,也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合葬,我说的。”
秘书妥协。
接着商议任父的葬礼要用什么规格,才谈了几句,任修平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于是挂断。但没过几秒,那个陌生电话再一次打来。
任修平皱着眉头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于信焦急的声音:“任师兄你快来,柯屿重伤!”
任修平大惊,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秘书吓了一跳。他满脸焦急,亟亟问道:“出了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在哪家医院?”
于信虽然也又惊又慌,但他毕竟是事件第一见证人,比起任修平还是要平静上那么一点:“在市一医院,他被人用酒瓶打了头。”
任修平这时候已经从书房冲到了车库,连外套都没有拿。他随便挑了一辆车,将火打上,对着电话里的于信道:“你电话不要挂,有什么事情立刻和我说!我马上就到!”
他的语气不算客气,还有几分凶狠,但于信全都顾不上了。害怕、愧疚、担忧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整个人压垮。
任修平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当他到达的时候,柯屿已经结束了手术,由护士推着进了普通病房。
于信就在病房前等着他。
但他看都没有看于信一眼,径直推开门,见柯屿睡着,才重新退了回来。
“怎么回事?”任修平声色俱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