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75)

他掉头去了别墅区，不进去看一眼，他终归不死心。

有一天，警察干起了贼的勾当，亏得这阵子抓了那么些小偷盗贼，溜门撬锁的本事竟也学了来。

久未见光的屋子里充斥着陈旧阴湿的气息，叶时见打开手机灯，一层层走了一遍。凶案发生在客厅，但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印记，林鹿擦拭着满地的血迹时害怕过吗，他一个人面对这空空荡荡的房子想的又是什么。

一切都保留着原来的模样，如果不是满目蒙尘，大概依旧华贵又热闹。

宋谨城和白音的感情似乎不算好，从卧室布景和衣柜陈列能看出，他们一直都在分房睡。听说过太多富豪夫妻貌合神离，既然彼此之间都不够恩爱，宋谨城与林鹿的关系自然也可想而知。可林鹿的亲生父亲是谁，谁都不知道。

叶时见在三楼找到了林鹿的卧室，没有想象中瘪气的篮球，墙上也没有粘贴着中二的热血海报，可以说没有一丝一毫少年该有的澎湃，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书桌上是几本化学书籍，还有一瓶开了口已经挥发完全的碘酒，边上是过期的云南白药、脱胶的创可贴。

窗边，白色的纱布窗帘掩映着一个木制画架，叶时见掀开窗帘小心地将灯光照过去，白色素描纸上，一张侧脸跃入眼帘——

锐利的眼睛，狭长的伤疤，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一刹那，画面中的人物与脑海里狰狞的肖像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叶时见定定立在画前，再挪不开半步。所有感官都被黑暗吞噬，只有心口绞着疼，像有一根长满倒刺的针，扎进去又拽出来。

尖锐的来电铃声刺破长夜，感官回笼，叶时见麻木地接起电话。

“叶警官，保安找到了。”老胡激动地说道，“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快过来吧。”

“好。”叶时见浑浑噩噩地挂掉电话，他撕下那一页速写折叠好放进口袋里，最后头重脚轻地下了楼。

为什么？他问自己，也想问林鹿。

反应迟钝到差点踏空从楼梯上滚下去，林鹿认识九月，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林鹿接近自己又是什么目的。

冷风迎头灌下来，叫人清醒不少，连带着沉闷的空气都流动起来。不对，哪来的风？

客厅的窗户打开了，刚刚自己是从窗户爬进来的吗？不是的，明明是从门口进来的。

又有人进来了！

来不及了，在反应过来的当下叶时见已经生生挨了一记闷棍。手机摔了出去，灯光直直打在天花板上，四散微弱的灯光中，那人再次冲了过来。

叶时见彻底清醒了。

他闪身滚到一边，捡起烟灰缸反手砸过去，那人灵巧躲开，跌跌撞撞又扑了过来。不对，不是跌跌撞撞，是他妈一瘸一拐！

九月！叶时见头皮都要炸了，肾上腺素极速飙升，他来不及思考九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想要做什么。不能再让他跑了，叶时见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蝴/蝶/刀回旋开刃，抛开眼花缭乱的炫技横冲直撞着刺了过来，叶时见没再躲闪，他迅速起身迎了上去，近身格斗是他的强项，哪怕赤手空拳。

九月挥了几刀都没有刺中他，不免急躁起来，虽说是个瘸子身手却极好，叶时见第一次跟他如此近距离地扭打在一起。九月是一贯的“看着就像去抢银行”装扮，只露出一双阴鸷狠戾的眼睛，叫人不寒而栗，不不，那还是挺寒的，后脑勺应该破了口子出了血，风一吹冷嗖嗖的，直凉到天灵盖。

叶时见这一棍挨得不轻，疼痛后知后觉泛上来，牵连着周遭阵阵耳鸣。之前跟冷辉打斗翻车留下的伤口尚未愈合，这回前后都开了瓢，温热的血液顺着发梢流下来，叫他一阵头晕目眩。

九月得逞挑衅他：“撑不住了吧？”

“还差得远呢！”叶时见抛出日本热血漫的经典台词，只是一般说出这句话后，不是开大招就是被揍得更惨，显然，叶时见没有什么逆天的锁血挂，做不到零血不死，爆头无伤，倒地无敌。

他毫无预兆地参与了这场战斗，而对方却是有备而来。叶时见从最开始的想着将他制服到现在下定决心大不了同归于尽，就在几分钟前，他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他甚至遗憾身处一楼，如果再高一些他或许会箍着九月一并坠下高楼。

九月没意料到叶时见这般难缠，再恋战下去怕是要把物业保安吸引过来，他在叶时见再次冲过来的时候拔出了枪。

他身上带枪，早就该料到的。

叶时见冷笑了一声，迎着枪口走了过去。

九月皱了皱眉：“别乱动。”

“杀了我啊。”叶时见说，“为什么不杀我？”

“以为我不敢吗？”沉闷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九月抬手狠狠一砸，□□握柄重重敲在太阳穴上，叶时见顿时踉跄着退了几步，九月不依不挠地跟上来，左手握刀在他腿上利落地划下一道口子。

“操！”叶时见暗骂了一声，他意识开始飘忽，整个人都失了力气。九月轻松地将他一脚踹倒在地，叶时见看到他走过来蹲下身，紧接着开始翻找他的口袋。

“在这儿呢。”九月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他把折叠成豆腐块的素描纸夹出来，却在摊开的一瞬间变了脸色，他变得无比愤怒，“你耍我？”

“神经病。”叶时见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心说老子耍你什么了，老子他妈的一个字都没说呢。

“配方在哪里！！！”九月嘶吼着把素描纸拍在他脸上，“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大不了破釜沉舟，配方我不要了，你也别想活。”

原来是把这张速写当成了配方，看来不单是个神经病还是个近视眼，偏执狂。

叶时见喘着气问他：“谁告诉你配方在我这儿？”

九月忽然冷静下来，阴沉沉盯着他看。叶时见歇了一会儿终于有力气坐一点起来，谁知九月再次举起了枪。

原来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竟不惧怕死亡，大概从多年前开始，就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叶时见索性舒坦地往后一躺，又问他：“左川是你杀的吗？”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了他的逆鳞，九月粗鲁地提起他的衣领，红着眼与他对视，他说：“是卧底杀的，想知道卧底是谁吗？”

叶时见愣怔了一瞬，他正要继续追问下去，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窜了出来。

速度太快了，电光火石间，九月已经被一记锁喉撂倒在地，枪被顺势踢出几米远，可更叫叶时见想不到的是，出现的这人同样一袭黑衣口罩，他熟练地挥舞着蝴/蝶/刀，行动亦是跛足。

这不可能。

怎么会出现两个九月？

第63章

从相争的鹬蚌变成了作壁上观的渔翁，叶时见觉得自己在看鬼故事。他无比懵逼地观看着眼前这幅诡异的打斗场景，突然跟西游记里的妖怪通达了心意，这他妈到底哪一个才是来取他狗命的美猴王？

还是说两个都是？

这尼玛，九月该不会是个商标吧？！

腥咸黏稠的血液糊了一脸，粘湿浓密的睫毛，让本就不清晰的视野愈发雪上加霜。不能再被动下去，左半边脸神经不住抽搐，手机灯光照不到墙角，叶时见只能眯缝着一只眼摸向墙边，九月打落的枪应该就在那个位置。

扭打中的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掉头杀了过来，然而另一人并没有叫他得逞的打算，黑暗中，蝴/蝶/刀相互碰撞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叶时见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第二个出现的九月并没有针对他的意思，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九月1号。

九月1号，九月2号。还特么挺逗。

不得不承认，这二人身手都极好。叶时见刚跟1号交过手，那人一招一式都带着点阴毒的味道，技巧大过力量，身手更为敏捷。但这个2号……很显然，2号的打法更讲究决断杀伐，力量感明显强一些，蝴/蝶/刀的使用十分花里胡哨，跟他妈炫技似的。

大概是客厅限制了他们发育，二人打着打着已经破开了落地窗移门，纷纷滚落到落叶杂草丛生的后花园中，叶时见浑浑噩噩中终于摸到枪，还没扣上板机呢，屋外忽然响起了警笛声。

警察怎么会来？

糟糕！

叶时见扶着墙猛地站起来，腿上的刀伤顿时崩开，他跟麻木了似的追出去，可等他再追到后花园的时候，那两人已经□□逃走了，就像达成了某种神秘的默契。叶时见没有一秒钟的犹豫，持枪跨上铁栅栏，警车正开过来，将他不偏不倚地堵在了围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