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过渡期(94)

方老板平时看着不着调，实则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早知道江可舟这事瞒不住叶峥，但又不能一下子就把江可舟给卖了。说白了，对江可舟的尊重就是对叶峥的尊重，他俩纵然闹着别扭，那也容不得外人往眼里揉沙子。

他把自己从霍青青那里听来的江可舟的病情给叶峥复述了一遍，还加上了一点自己的发挥，比如江可舟是怎么拖着病体帮他准备病号餐。叶峥听得眼前都是黑的，彷佛被人掐着心尖，是痛彻肺腑的那种疼法。

可惜遭回没有“不知道”这味麻药给他一个粉饰太平的梦境。

他生病时，有家人朋友，有医护，有最好的医疗资源，然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人却独自承受了那多痛苦。

他连陪伴都做不到。

叶峥深吸一口气，镇压下胸中崩裂的酸涩，尽量平静地问方明辉：“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在继续治疗么？”

“应该没有了，”方明辉道，“你做完手术之后他过去照你，就没再做治疗，听霍医生说是自己开药回去吃。”

怪不得要避开自己，怪不得不肯留宿……因江可舟没法把所有药带在身上，他必须回家吃药，而且他早就有失眠的毛病，得了抑郁症只怕更甚，所以才不敢跟他住在同一座房子里。

“还有个事，”叶峥搭在膝上的手指蜷起又松开，“你知道他自杀过吗？”

方老板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嗷”一嗓子嚎起来：“自、自杀？！不是，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就自杀了？”

“欸哟这一惊一乍的，收声，”叶峥把手机拿远了点，“没自杀，我猜的。那他为什么一直穿着长袖衬衫？”

“这我哪知道！”方明辉冲他嚷嚷，“你猜什么不好猜自杀，吓死爹了！”

叶峥见问不出什么，不欲多说：“行了，谢了哥们，你和那位霍医生保持联系，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等这事处理完请你吃饭。”

“吃什么饭，安生养你的病吧亲哥，”方明辉牙疼似的哼哼道，“我可算是理解大少的心情了。我们几个上辈子是毁灭了整个银河系，这辈子才摊上你这个活祖宗……”

叶峥听闻此言，差点一跃而起沿着无线电波过去抽他。方明辉当机立断挂了电话，摸着胸口念了声“哈利路亚”，转身找他的玉软香温寻求安慰去了。

第二天，江可舟准时到别墅，叶峥憋着一股火，又心疼又生气，简直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他心里藏着事时，脸上便格外冷淡，江可舟无缘无故地吃了他牛天冷脸，有点疑惑地问：“怎么了？心情不好？还是哪里不舒服？”

叶峥一看他难掩憔悴的脸，烧得正旺的心头火立时便哑了，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噎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空余一缕无可奈何的白烟：“没事。你不热吗，气温这么高还穿长袖？”

江可舟垂下眼帘，掩去稍纵即逝的僵硬，岔开话题：“到吃药时间了，我去倒杯水，你把药找出来。”

叶峥微微眯起眼，注视着他躬身的背影，心里慢慢有了计较。

当晚，叶峥抢在江可舟离开之前进了浴室。

江可舟每晚要看他吃下药才走，这样一来，江可舟就不得不留在外面等他洗完澡。起居室里开着电视，闹哄哄的粽艺节目一个字也没钻进他耳朵里。江可舟心不在焉地转着手中的苹果，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一切似乎都与平日无二，但他总觉得有种异样的不踏实感。

正出神间，紧闭的房门里突然响起“咚”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江可舟心脏跟着猛地一跳，下意识站起身快步走到门边，急敲两下：“叶峥？怎么了？”

里面沉默许久，响才低声道：“没事……”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沉重闷响。

江可舟彻底急了，生怕叶峥打滑摔倒，也顾不上什么避嫌不避嫌，拧开门把手便不由分说地闯了进去。

别墅的浴室除了浴缸外，四面墙上都安了花洒，一齐对着中间喷水，江可舟进得匆忙，冷不防被浇了一身热水。热腾腾的白雾扑面而来，浓重水气遮住了他的大部分视线。叶峥正坐在浴缸边沿上，修长劲瘦的身躯毫无保留地赤裎于眼前，江可舟几步跨到他眼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轮：“怎么样，摔到哪儿了吗？”

叶峥抬手撩开的湿漉漉的额发，眼角微弯，被水洗过的眼眸在过于明亮的白光灯下黑得勾魂摄魄。他面上是一派逼真的无辜，举起手里的沐浴液瓶子：“沐浴液掉在地上了。”

江可舟愣了：“你……”

“我刚才说了没事，”叶整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腕，情绪藏得很深，若无其事地说，“你的衣服都湿了，是去换一套，是干脆跟我一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