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41)
回头却见陈谴睡袍穿得好好的,连腰间绑带都挽得结结实实,估计刚才是衣摆带起的风。
“我不是吹,”陈谴也坐下,指尖戳向英语书上毫无章法的笔记,“你这样是真的很难学好。”
对于英语,徐诀语感差、兴趣浓度低、学习模式不靠谱,陈谴就拿两个厚厚的硬皮本教他归整笔记,一本从前面开始翻页,纸张对折后左边写词组,右边记中文;而从后面翻页,是负责记录课堂要点。
另一本则用作积累作文常用句型,陈谴写字不及徐诀的张扬漂亮,所以没写两句就撂笔,他念,徐诀写,不知不觉两人臂膀紧贴,彼此皆蹭热了一片皮肤。
“那天你跟班任说要督促我学英语,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徐诀翻着干货满满的笔记本,感觉自己换头像的信心又提了几个度。
陈谴还在翻阅其它学习资料,那么多年了,很多课本都有所改版,但实际内容相差无几,他还记得自己在哪页写过什么笔记,课上分神时又在哪页画过小人儿:“我那是不想让我的衬衫为你学习分心背锅。”
徐诀忆起初来六巷时,秋姑说巷里有个小年轻英语好,看来所言不假:“你以前在班里肯定人缘特好。”
陈谴面色一凝,大梦初醒般放下课本,转头从脱下来的裤子里翻出今晚赚来的小费一张张地数:“怎么说?”
“因为大家都会问你拿作业抄。”徐诀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实话……”
他陡然掐断即将说出口的假设——说实话,如果陈谴是他的英语老师,他学得一定比现在好。
可为什么学习能力那么强的陈谴,会甘愿屈身于一个小酒吧里当卖酒的?
别说卖酒卖到洋人面前的可能性多低,就陈谴挂着谄媚的笑一口一个老板叫得齁甜地给别人添酒,眼中神态就跟对待课本时的完全不一样。
为他阐述知识点的陈谴自信又放松,圈画重点时姿态肆意,可搁下课本,手法熟练数着金钱的陈谴看起来像给自己镀了层市侩气息。
钞票中间夹着张名片,陈谴抽出来扔进抽屉,跟其余设计得五花八门的百来张名片混在一起。
“我先睡了,你别学太晚。”陈谴撑着地面站起,离开时小腿碰到了徐诀的膝盖,只不过这次徐诀没再心猿意马。
隔天徐诀起得早,回教室卸掉书包后就上办公室顺了张卷子,安生坐位置上按着陈谴教的方法认认真真做了完型和语法。
但能力实在有限,早读铃打响时徐诀是怎么都做不下了,他撕个便利贴拍桌面,上面写“今晚开始,不独立完成英语作业扣减一次给CQ买早餐的机会”,然后用草稿本挡住。
白素珍管得严,英语作业一律在早读结束前收齐,徐诀明晃晃把卷子摊桌上,伸手敲卫小朵椅背:“啦美,给我英语卷。”
邱元飞刚回来,还没坐下就给他椅子腿来了一脚:“天天抄,天天抄,未来清华生就这点自觉啊。”
徐诀接过前桌递来的卷子:“抄完这张正式当清华预备役,你甭吵我。”
“非要人卫小朵惯着你呗?”邱元飞接收到女生的一记眼刀,忙把指头捏着的纸袋递过去,“苹果派,要不。”
邱元飞是走读生,每天带回来的早餐都比学校食堂的丰富,徐诀向他勾勾手掌:“我的呢?”
邱元飞拉开椅子坐下:“有你啥事儿?”
“谁说的这周给我带早餐?”徐诀放下笔,打算理论一番,“上周五你怎么说的,要我自个儿匹配去,你要带卫……”
“我要David家教帮我检查作业,”邱元飞忙把另一个纸袋扔徐诀手边,“火腿卷,明儿给你带鸡蛋卷,后天墨西哥卷,烦请你英语科也跟其他科目多多内卷,别他妈抄了。”
徐诀笑了笑:“不用你说。”
第二节 就是英语课,白素珍今天火药味很猛,一上来就把欠交作业的人点起来训了半节课,其他人在底下坐着静若寒蝉。
徐诀本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白素珍训到中途停下来了,哑着嗓子让课代表去办公室把小蜜蜂拿来。
正专心背单词呢,徐诀卡壳住了,扭头问邱元飞:“什么小蜜蜂?”
“扩音器!”邱元飞用气声说,“白娘子没声儿了!”
徐诀才想起这茬,登时没心思背词了,他掏手机搜小蜜蜂,然后搜固炮,越是深入了解,心越是往下沉。
“徐诀,你给我站起来!”白素珍略微嘶哑的声音经由扩音器传出,夹着嗡嗡的电流声显得很尖锐,“墙壁反光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下面玩手机!下课来我办公室!”
当着全班人的面挨训,明明该羞耻,该恼怒,可徐诀什么表情都没有,淡然地站起来,将备用机搁桌角由着白素珍过来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