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浩荡+番外(184)
“家?”何聿秀趴在桌上,沉默了一会儿,问:“哪里是家?”
“知文啊,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解知文顿了一下,随后说:“谁说的,你还有我,我的就是你的,今天是除夕,你不该在这儿喝闷酒,走,去我家吃年夜饭。”
何聿秀鼻子一酸,才趴在桌上说不去,转瞬又被解知文拽起来去了他家。
解家挂了许多的花灯,红红的,看上去格外喜庆,几个佣人忙前忙后,倒是很有些过年的气氛,何聿秀看了一圈,很有些羡慕。
“哎哟,你还知道回来,除夕怎么还回来这么晚,不知道进家啊…”
解知文还没进门便听到了母亲的唠叨,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喊了声:“妈…”
解母撩起帘子,才想说话便看到了何聿秀,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哟,聿秀也来了,来来来,快进来。”
解家母亲同他寒暄了几句,随后吩咐人又去拿了一副碗筷出来。
“不知道你要来,随便做了些东西,不知合不合你口味,你快尝尝…”
到底是客,讲话终究客气了几分,何聿秀说了声“好“,随后便夹了菜送到自己嘴里。
那菜的滋味他实在尝不出,眼泪却是逼出了一点,他硬生生憋回去,点头说了声:“好吃。”
几人吃了没一会儿饭,解母抬头看了眼窗外,放下了筷子,说:“哟,到点了,咱也放一点烟花吧。”
院里噼里啪啦响了起来,那烟花炸开,震耳欲聋,伴着屋里屋外挂的花灯,显得格外好看,火光闪烁间,一股火药味弥散开来,院子里烟雾弥漫,众人嬉闹着叫好,鼓着掌笑看那烟花在夜色中盛开。
何聿秀看着那满地红屑,眼睛有些忽然又有些胀痛。
爆竹声声催过客,莫将他乡作故乡。
宁浦虽大,却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待那旧的燃尽,新的又即将燃起,他趁着那空档,轻声说:“知文,我要走了。”
解知文扭头看了他一眼,问他:“不再待一会儿?还有大的烟花没放。”
何聿秀说:“我要回京都了。”
解知文愣了楞,随即明白过来,他看了看他的侧脸,说:“也好。”
何聿秀说:“你要保重。”
解知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是,改日我去京都再去找你谈天说地。”
“那我走了。”
夜风微动,何聿秀顶着风离开了解家,解知文立在堂前,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外头的烟花,愣了许久的神。
解母跟了出来,站在他一旁,看着何聿秀离去的方向,问:“知文,他这次走了,还会再回宁浦吗?”
远处烟花炸起,解知文看了眼那烟花,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天下之看灯者,看灯灯外;看烟火者,看烟火烟火外,这般看久了,便总觉得世事荡摩,他玉碎于此,怕是此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轰隆隆的火车上,何聿秀看着窗外的宁浦一点点在自己眼前消失,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但这梦太痛了,太痛了,痛到他只要稍微想一想,就忍不住想要流泪。
京都的风又干又烈,他一下火车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回到家后便发起了高烧,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但奇怪的是,他这病一病竟病了三月之久。
何尚敏觉得奇怪,合上门问医生:“医生啊,我这侄子到底是什么病啊?”
那医生摇摇头,叹道:“脉象正常,本不该有病,用药三月还不见好,只能说,他这或许是心病了。”
夜里,何尚敏坐在他床前,问:“你有什么心事,别憋在心里,跟叔父说一说。”
何聿秀勉强挤出个笑,“您别担心了,我能有什么心事?”
“没有吗?我看到的可不是这个样子,你放心说,是不是先前在宁浦的时候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是我活该。”
往事种种,都不是无因的果,但绕来绕去,已然变成了一团乱麻,又哪里还分得清谁是谁非。
何尚敏皱皱眉,突然想起了那些个小道消息,不由得开口问他:“你是不是和…那个杀人犯……”
何聿秀别过头,说:“我不认识他。”
“我可还没说那个人是谁?”
何聿秀沉默了。
何尚敏看了他一眼,说:“吃一堑长一智吧,以后凡事多留个心眼,别再被人骗了。你还这么年轻,路还长着呢。”
还能有路吗?
何聿秀躺在床上,抬起胳膊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哑声道:“叔父,我再也不能画画了。”
何尚敏抚摸着他手上那道疤,问:“孩子,一定要画画吗?”
何聿秀低下头来,神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