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氧化(15)
“换衣服不就几秒的事情?”
“我们和他们穿的衣服能一样吗?衣服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遮羞布了,是穿在身上的地位。不然为什么康诚衣服上的装饰品那么多,你可能会想,穿着不怕掉吗?他穿着不麻烦吗?你猜这么着?还真是,他真就不怕。还有五爷,他喜欢浅色衣服,连长马褂都是浅螺纹玉色。他整天玩枪斗械,这些东西沾到衣服上可真难洗啊,但他怕吗?他会在意污渍洗不洗得掉?”容榕的高跟鞋踩在地上,配着她的语速,像联排子弹般输出。“越是麻烦,越是不人性,他们反而越是喜欢。女人要戴复杂贵重的首饰,在古代还要里三层外三层穿好几套,他们不愿意简化形式,就在布料上下功夫,所以丝绸就这么产生了。而男人呢,衬衫马甲外套,胸针领结方巾,你说,他们是不是退化了?”
容榕站定,面前就是红毯。诺布的手一直揣衣兜里,便用手肘碰了碰她,“怎么不走?”
容榕又像刚见到那样,眼睛从上到下把他扫视一遍。
“滑雪服,帽兜里面还有雪末;黑色裤子,刚才是不是摔过?膝盖的白印子很明显;牛皮靴,看起来也和这里格格不入。”
诺布笑问:“所以你的结论是?”
容榕耸了耸肩,“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换一身衣服,这样我把你带进去的几率大一点。”
“不麻烦你,我自己进去。”诺布转身走上红毯,那唯一一串脚印随着他的走动,逐渐变浅,大约几米过后,便再也留不下痕迹。
容榕眼睁睁看着诺布走到台阶上,两旁的门童向他欠身致意,没有任何人因为他的服装而将他拒之门外。
进去过后,诺布转头冲容榕做了个鬼脸,闪到一边不见了。
容榕立刻跟上去,人头攒动的大厅里一把攥住那个奇装异服的人。
“你怎么进来的!”容榕问,“你和他们先打过招呼了?”
“没有。”诺布围着甜品桌转圈,找了个白色小糕点,塞嘴里,瞬间眼睛都发亮了,“这个好好吃!你快尝一下!”
“问你话呢。”尽管不喜欢这种甜得黏嘴的东西,容榕还是接过甜品。
“很简单的,因为我和你们的审美不是一个羊圈里出来的。”诺布三两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说,“我这个比喻糙了点,你将就听。你用康诚和五爷给我说,有钱人为了表示自己有钱,会故意往和劳动人民相反的风格走。但其实我阿妈也会在手上戴很多首饰,戒指几乎每个手指都穿了一个,手链缠了一串一串,项链也是,黄灿灿的,比你们的照相机闪光灯还亮,还漂亮。
“不知道‘穷人就应该朴素苍白’的印象是怎么流行起来的,反正我们那边没有。而有钱人就穿金带银的印象,是不是也该过时了?”
容榕一时没有消化过来。
“你……你今年多大了,和我说这些?”
“19。”诺布塞了一个葡萄,吐出籽。“你真信了我说的话?”
“……”
诺布大笑,“你觉得门童会想那么多吗?他们识别一个人的最快方法还不是看他的衣着。我能蹭进来就是因为前面有一个和我一样穿滑雪服的人进去啦。那个人估计来头还不小,我进去的时候门童还冲我微笑。”
容榕翻了个白眼,“你是第一个唬到我的。”
这里面人来人往,时而就有人过来和容榕打招呼。她也偶尔寒暄一下,想要介绍诺布呢,又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觉得晾诺布在旁边不太合适,可人家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这交际场里。
“欸,这个你吃过吗?”诺布递给她一个花朵形状的粉色小糕点,上面点缀着白色斑点。
容榕刚接过,一个声音就从半个大厅的对面,精准地飞入她的耳朵。
——“容榕姐不是最瞧不起酒宴上的这些甜点水果吗?怎么今天仙人下凡,对这些玩意感兴趣了?”
诺布循声望去,一个青年满面笑容地朝他们走过来。
他穿得非常正式妥帖,脖子上系了个白色丝巾,只是他脖子长,都刻意高领了也没盖住皮肤上的草莓,反而更加显眼。
“哦,走近了才看到,容榕姐只是拿在手上,没有吃嘛。”
诺布下意识顺着容榕的手臂看下去。
“我就说,前几天我吃的时候,姐还在说这是‘猪食’呢,姐也不会这么快改性啊。”青年搭上容榕的肩膀,眼睛却看着诺布说,“是吧?”
正在咀嚼的诺布:“……”
“得了得了,”容榕甩开青年的手,“我就知道小鸢最关心我,连我开玩笑的话都记这么清楚。今天我要说清楚啊,这东西,当然是没有区别的。你欺负人家没有嘴巴不会说话干嘛?皇帝吃,那就是御菜,主席吃,那就是国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