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瘾(10)
他们和平分手。
谢洛生有些茫然,没有解释,只是冷静又理智地想,其实他对女孩儿是有好感的,不然也不会在一起。归根结底,他们要的不一样,女孩儿要书里浪漫汹涌的爱情,谢洛生自觉他没有,也给不了。
谢洛生再抬起眼,雾散了,面前的女孩儿换了人,个子高挑,一张妖冶漂亮的面孔,夹着点燃的烟,指甲嫣红,烟雾缭绕里对他一笑。
是容述。
谢洛生一下子就惊醒了,他睁大眼睛,天已经大亮了,光线自窗帘缝里漏出来,隐约能见是个好天气。
谢洛生回想着梦境,仍然觉得不可置信,还有点儿惊慌,容述是个男人,再漂亮,穿着旗袍,唱着旦角儿,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谢洛生此前十余载,从来没想过,他会梦见一个男人,还是一个那样古怪的梦。
这个人还是容述。
谢洛生起来时,容述也将起,二人打了个照面。
容述身上穿的是女士睡袍,腰带随意系着,露出白皙漂亮的胸膛,长发蜷曲,还带了几分睡意,有种雌雄倒错的慵懒。
容述看着清瘦,身体倒是实打实的男人躯体,线条流畅分明,恰到好处。
容述看见谢洛生,愣了愣,半晌才想起自己这公寓里还有一个人。
四目相对,谢洛生干巴巴地说:“容先生,早。”
容述随口嗯了声,他抓了抓头发,说:“去医院?”
谢洛生说:“今天休息,不用去医院。”
容述不咸不淡,“哦。”
二人无话,谢洛生又说:“昨晚上谢谢容先生,不然怕是要淋成落汤鸡了。”
容述道:“举手之劳。”
容述丝毫不在意谢洛生,可谢洛生却总想起夜里那个不能说的梦,如今梦中人就敞着睡袍站在他面前,谢洛生鼻尖都似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搔得心尖儿都痒。
突然,一阵叮铃声响起,是雕花柜子里摆着的电话。
容述看了眼,就越过谢洛生拿起了话筒,隔的不远,谢洛生隐约听见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叫了声,容哥儿。
亲昵又熟稔。
容述脸上没什么表情,斜靠着深色柜子,冷淡地应了声。
谢洛生想,他应该离开,可脚下却像生了根,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须臾,容述抬起眼睛,漫不经心的一眼看了过来,正对上谢洛生的目光。
谢洛生猛的想起韩宿说的,整个上海喜欢容述的数都数不清,耳边似乎又响起台下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声声都是容述,容老板,撕心裂肺,泣血似的,都是痴迷。
容述在台上,穿着戏服,浓墨重彩,女子似的福了身,眼里却是不可一世的,居高临下地俯瞰众生为他欢呼尖叫。
谢洛生如梦初醒,心头颤了颤,竟无端泛起了几分凉意。
后来谢洛生隔了半个月没有去茶楼听戏,除了医院里忙,还因为那个古怪的梦。谢洛生冷静地剖析着自己为什么会无端想起旧事,还梦见容述,是为色相所惑,还是倾倒于容述台上名角儿的风姿。
可无论他如何冷静,都品不出个理所当然,剖不清,道不明。
谢洛生一向明白自己要什么,活得清醒又理智,一如他要学医,十几岁就敢一人远赴异国他乡,数年如一日,从未改过初衷。
谢洛生在盥洗池洗手,细细地搓着修长的手指,隔间是几个人在闲谈,说起近来最大的一桩闹剧。
上海滩里有个张姓的少爷,迷容述迷得发了疯,真将他当成了女人,竟跑去堵他的车,还在茶楼里大声嚷嚷,说要容述嫁给他。戏班子里的人忍无可忍,叫来了巡捕,把人抓进巡捕房关了两天。
结果,出了巡捕房也不安分,后来还闯进了后台,拿出了枪,癫狂地说容述不嫁给他,自己就要容述和他一起死。
整个戏班子里的人都吓坏了,场面越发混乱,冷不丁的,几声枪响,响彻了偌大喜悦楼。
第8章
“伤口不要碰水,小心着些,痊愈之前忌口,不要吃辛辣刺激性强的食物。”
谢洛生侧身坐着,亲自给容述换药,一边轻声叮嘱。容述敞着半边胸膛,他肩膀缠了新换的纱布,脸上透着股子病态的白,唇色浅,越发显得神态淡漠。
管家容林一一记着,忍不住埋怨道:“先生,我早先就同您说,身边备着几个保镖,您偏不要。”
“这回得亏那小子的子弹失了准头,要是——”
容述打断他:“林叔。”
容林顿了顿,叹了口气,看向谢洛生,说:“谢少爷,麻烦您了。”
谢洛生道:“您客气了。”
容述是昨晚上受的伤,晚间场的戏,直接就送了医院。
谢洛生跟着韩宿去了别的医院观摩一场手术,临到今天才知道,容述刚好就在他们医院就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