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疑凶(263)
“可行,但那这样城西的防守压力将很大很大。”军师参谋道。
“小杀。”
丰城侯抬头,喊了佛头青旁的紫衣裳,那个年轻人与眼前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邝简就在自己手边最近的地方,他恨不能坐到最远。
“城西需要死守为东南线争取时间——你可以吗?”
金陵城外城墙共有城门十三座,窝铺二百余座,垛口一万三千六百余个。
洪武爷造城之时,命人花岗岩为基,巨墙为砖,其上铺石为道,石灰粟米锢其外,浩浩荡荡绵延七十余里——这是整个大明朝最长的城墙,它与北京城四边方正截然不同,它是直接囊括了大片的农田和城北起伏的山峦,论形,蜿蜒如山,论势,威武雄壮。
但这个屋子里的人都清楚,这高大雄伟的城墙,其实只是一种象征,它的威慑,更多的只是对敌人心里的威慑,单以实战论,它其实甚至很难完成一次像样的保卫战。
“我手下的教众只有一百人可以战,应天府两百人,”
杀香月抬头平静地问:“你能给我多少人?”
所有人都看着丰城侯。
老人声音浑厚:“五百人。”
也就是总共八百人换万人,他们需要他凭借城墙工事以一换十。
杀香月嘴唇动了动:“要我坚持多久?”
“最少三个时辰。”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金陵城但凡能打仗的人多一点,都不会做这样的险局。好一阵沉默之后,杀香月轻轻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好。”
城东南,通济门。
排除掉守卫城周的最少兵力,整个金陵城能拿出的最多的一万主力部队与倭寇两万大军直接正面相对,城西尚且有城墙可守,在他们身后,通济门大门直接缓缓合上。
如果仔细研究这个部队,会发现这里大部分是长官南直隶靖平的武装,邝简、兵马司底层军官在前开路,而队伍的后面,是一群脱下官服不久穿上铠甲的文官,老少青壮皆有,耿逸春、左杨等赫然在列,他们今日出城不为别的,就为了摆开阵势杀过去!一举打掉敌人的气焰!
朝纲不振、国家混乱,他们十几年积攒无数怨气,一朝国内精锐尽失,跳梁小丑竟敢兵临城下,在自己家门口蹦跶!如此境地,有何顾虑?身后城门已然落下,没有人有回头之路,若想生,那便胜,一声口令之后,所有人士兵轻骑出阵,纵马砍杀!
那白刃尖锐的嗤鸣声几乎是刺耳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每个人的身体里爆发出来,他们拼命地挥舞着手中兵器,冲杀,分割,围剿,每一刀每一枪都用尽全力!不管文官武官,全部磨刀霍霍、凶神恶煞,城北炮火不停,两军相距只有十数公里,他们要快速解决掉眼前的敌人,歼灭后立刻回师支援城西!
炬石车不停,杀香月那九里阵地眼看就要被炸得突破防线。
巍峨高大的城墙已经被炸出三大块明显的凹陷,平路之上甚至形成了一个倾斜的上坡,敌人已经疯了,呼应着成东南的攻击号角声,迎着炮火猛烈地围攻过来,炬石车、野炮、火枪、手铳,武器一次次地换下去,最后连弓箭也用完,他们踩着碎石破砖的陡坡开始短兵相接!
杀香月的耳朵里全是血,眼见着敌人不断地靠近,在邻近某占地点时,凌空吹响一声奇异的哨音:“阻击!”
一处不明显的地沟里,一整片的火雷成片的炸响!
紧接着,火焰后忽然窜出一整个纵队!朱十带着数十人出其不意地扑了过来,朝着敌人的最前锋举着长枪白刃便冲杀了过去,打头的男人略显精瘦,但蓄势待发,怒目而视,早在战前杀香月便让他们偷偷潜出城区隐蔽起来,等到敌人上来的时候,再正面反击。
这是明显有些惩戒意味的安排,朱十等人从监狱里放出来,原本用他们就是用来敢死队打前阵的,朱十出狱的时候,很认真地问了四爷一句:“倭寇为什么打我们?”当时四爷很认真地答:“因为看我们好欺负。”
皇帝是谁坐朱十并不关心,但是打到自己家门口了,这不能忍。
杀香月于高处吼:“朱十!给大伙做个样子来!”
“好——!”
朱十大声舞着长刀回吼,他们本来此前便是城里打架斗狠打惯的,杀了对面这些不远万里来打老子的家门的人,就能活下来!
城墙底下已经陷入了焦灼状态,身边的人不断地有人负伤,有人死亡,可是守城之人连悲伤都来不及悲伤,玉带娇冒着腰在已经成断壁残垣的墙上猫腰看着,身侧的栅栏受战火波及,还有跳跃的火苗没有熄灭。
战前,她被她的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们一通地念叨,不许掺和前线,但是她看着实在着急,几百人的守城之人已经折损了一半,剩下一半很多人都下去拼刺刀了,她顾不得害怕,一颗心只砰砰砰地乱跳,想要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四处观察着邻近的炮手已经被炸死的,好好的火力点一直没有人补上这个输出,最后她下定决心,拉着琉璃一起心虚又坚定地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