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玺(101)
“天哪怎么会这样?”
“爸爸,那是什么?”有小孩儿软糯的声音响起。
“是英雄烈士。”
……
周祺然从人群边走过,漫不经心地扫过去一眼,却突然定住。
红旗盖在漆黑的木盒上。车上的军人神色庄重。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军车缓缓地往纪家方向驶去,没有一个人吵闹,每个人都肃穆着。
纪松……是纪松吗?
周祺然心里乱得很。他很不擅长和纪松谈话,也许和纪松也算不上熟络,可是他们有过接触,有过几次交谈……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从世界消失,他感觉到很无措,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
周祺然在街上站了很久,直到人群散去他才想起自己该回家了。
他愣愣地走回周公馆,一抬头他看见门口有三位穿着军装的人背对着他。
心活了过来,他想着转过头来能看见想见的那个人。
心脏快速跳动着,几乎快要跃出胸膛。
是他吗?他回来了吗?
周祺然快步上前。三人纷纷转过来……第一个不是……第二个不是……直到中间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来,周祺没看清他的脸却看到他手里的盒子。
红旗,黑盒,如此刺眼。
脑子嗡地一声响了一下,他往后退了一步。他对面前的三位军人感到分外恐惧。
“请问是周祺然先生吗?”声音宛如从天边而来。
“我……”周祺然抖着唇,眼泪从眼框滚下,“我不是……我不是……”
周寓敏他们听到有佣人通报门口有军人时,也出来查看。她一出门就看清了军人手里的东西,以及崩溃的周祺然……她霎时间明白了。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周寓敏最不想见到的场景还是发生了。
“儿子。”周寓敏冲上前抱着周祺然。
周祺然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祺然先生,这是江笙畔少将的遗物。遵循他生前的遗愿一部分交给您,一部分交给他的家人。”那军人说道。
“志愿者的遗体还在交接当中。”
“之后会统一葬在烈士陵园。”
“希望您能节哀。”
……
心一点点沉下去,切开又揉碎,沉入无底的深渊。他脑子失灵了,混沌一片,耳朵在耳鸣。世界轰然倒塌,眼前的景色被泪水模糊。极度的悲伤涌上心头。
三个人军人是怎么走的,周祺然不记得了,他木讷地坐着,旁边放着刚才送来的盒子。
周祺然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不会哭也不会笑了。
周寓敏想把盒子放在祭拜祖先的灵堂,刚抬手,周祺然像触发了什么开关,抢过去死命护在怀里,疯了似地吼道:“别动他!”
“妈妈不动,妈妈不动他。”见到他这样,周寓敏也哭了,抱着他,渴望能给他一点点温暖,“然然,妈妈不动他。”
依赖着母亲的怀抱,周祺然从心里升上来的苦又一点点化开。他由小声变为大声地哭了,仿佛要把自己这三年的痛苦哭出来。
每一天,他都好累,好挣扎。唯一期望的就是江笙畔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可是三年的痛苦等待却换来一个冷冰冰又充满荣誉的盒子。
无期的等待变为绝望。
死了,他死了。
江笙畔真的永远离开了他……
周祺然哭得撕心裂肺,他真的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这样把他独自一个人丢在世上,他该怎么活剩下的几十年?
仿佛有所感应,一场来迟的秋雨,笼罩着南城。
那天之后,周祺然病了,整天发烧。明明小时候身体就好,连感冒都不怎么得,现在显得所此薄弱。面色白得如一层纸,高烧不退。
吃药不见好转,吃东西也吃完就吐。身体肉眼可见的消瘦。
医生来来往往,周祺然却再也没好转起来。
周寓敏每天都照顾着周祺然,谢星遥则是完全交给了谢远在带。谢远这个男人很体贴,找了中医西医各种医生过来给周祺然调理看病,没有丝毫怨言地打掉着泽瑞乘以及家里的事。
周祺然这两年都太累了,拼了命地工作,加上这次沉重的打击,整个人就垮掉了。
周寓敏能扛得住压力,面对这样的状况她知道自己哭也无济于事,于是只得边照顾周祺然边给他聊聊天。希望他能哪天振作起来。
打击太过重大,周祺然生病后,也再也没开口说过话。
直到某天,周公馆收到了一封来自临城的信,收件人是周祺然。
周寓敏见到信以为是生意上的事,想到周祺然的状态看什么都看不进,于是她把信拆开来看。
这是信开头写着“致小然”。纸张泛黄,笔记也有些年代。字看起来像小孩儿的字,歪歪扭扭不成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