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楼者(66)
陈天航苦笑了一下,想,希望以后再也没有了——这样的“命”。
☆、十一、闲人陈天航(五)
又坐了几个小时的黑车之后,陈天航和陈晨站在云冈博物馆的门口。
“师傅,我们要去看大佛。”陈晨说。
毕竟是大同的名片,黑车司机已经对在大同任何地方都能碰见要去看大佛的人习以为常了。
到处都在翻修路面,黑车在灵丘到云冈的路上颠簸了一路,开过去一段就扬起一段沙尘。
而此时,陈天航看见铅灰色的天空中飘下颗粒一般的并不干净的雪末儿来。雪末儿像盐巴一样稀稀拉拉地洒落在云冈博物馆入口那里的仿古建筑上。很快,屋瓴、瓦片、高塔、禅院上都累积了薄薄的一层又灰又白的颜色,在铅灰色的天空下让人心生肃穆。
据孙大爷说,姚大立他们是在修云冈石窟后面的一个文化广场,修了一半了。现在冬天天太冷,就中午出太阳那会儿赶一会儿工期,其他时间能冻得你连伸手挥铲子的力气都没有。
陈天航问了问博物馆门口的志愿者,又手机导航了文化广场究竟在哪。他发现这个广场不属于这个博物馆,应该是供市民来玩儿的,正好在博物馆的后面,绕了一个大圈。
“小陈,我们骑自行车过去。”陈天航看见博物馆门口停了挺多共享单车,扫了一辆路边的共享单车,“好像绕过去就行。”
陈天航骑着车,陈晨跟在他后面。
天气变得挺快啊,陈天航想。早上还只是飞沙走石,这会儿直接是北风呼啸,雪花飘飘了。
陈天航感觉干冷的朔风刮得他的脸生疼,风中夹杂着的雪末儿往他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扑簌而来。雪下了一会儿,地面已经有点雪了,陈天航觉得他的车在泥路上歪歪扭扭打着滑。
陈天航回过头,看见陈晨的车也在下了雪的路上左右摇晃,他的自行车技术比陈天航差多了。陈晨穿了一件黑色的棉服,棉服上已经是一层薄薄的雪花。
“小心点儿——”陈天航回过头,对着陈晨大声喊了一句,他看见陈晨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
“哥,你也小心点,路有点滑。”陈晨也大声说。
陈天航感觉自己在雪絮中横冲直撞,靠着手机导航终于到了这个什么还在修的“市民文化广场”。
眼前是一个挺大的广场,虽然说是广场,但只是开辟出来了一块儿地,中间用纸板隔起来了仍在修的部分,抬起头可以看见搭起来的脚手架、挖土的铲车、混凝土的建筑结构刚修了一半……
广场上乱糟糟的,一阵风吹过来陈天航觉得有雪末儿、沙子、小石子儿噼里啪啦打在自己脸上。
“哥,好像就是那儿——”陈晨指了指广场右边的一排排搭起来的简易活动板房。白色的外墙在灰白色的雪糁中看得不那么分明。
陈天航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说:“就是那儿了。”他想,这么简易的板房,外面大雪纷飞,这么冷的天气,能保暖吗?怪不得孙大爷说这是个危险工程要大搞排查呢!
陈天航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在灵丘县公安局户籍科那里打听到了姚大立的去向,没想到又这么快在大同找到了姚大立的地址。
姚大立是不是现在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建筑队板房里?陈天航不知道。在他来大同之前,觉得这简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他俩停了车,望着不远处破破烂烂的活动板房。
陈晨突然抬头,一字一顿地说:“哥,我想自己去。”
陈天航想了想,点了点头。其实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从孙大爷的口风听来,这个姚大立似乎是有点神经病,二十年前就动不动打人,疯疯癫癫的。但陈天航又觉得这是陈晨他们家的事,他还是相信他一个人也能处理好。
陈天航点头之后,陈晨也点了点头,转身往板房走去。
这儿是一块修了一半的空地,陈天航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还好现在虽然是风里雪里,但他穿得挺厚,也不觉得冷。
陈天航就站在广场边儿上看着博物馆那块儿。虽然没进云冈石窟里面,但从这里也能看见佛像的一点边角——原先鲜艳的颜色已经接近于枯黄,有的佛像的头、手已经残破甚至残缺,在石窟外枯槁的枯树中显得十分萧瑟……
此时天空中的飘落而下的雪末儿似乎无穷无尽地涌了出来,飘飘洒洒,洒在了佛像上。佛像既灰既白,虽然已经残破不全,但还似乎俨然危坐,眉目中没有任何笑意,冷若冰霜。
陈天航看得出了神,他呆住了,似乎忘了自己在哪儿,在干嘛。
“啊——”
陈天航正在神游,突然听到建筑队板房那里传来了一声很大声的叫喊声。声音似乎是扯破了喉咙发出来的,听起来十分惨烈,简直像划破了大同的厚厚的雪幕一样的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