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靠近海(19)
郑君里知道,并不是他给了陶知意想象中的爱情,而是陶知意给了他无可替代的陪伴,和倦鸟归巢的安心感。
他抛下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只身来到爻海,他把这定义为一场流浪,并希望自己看起来是洒脱的,不后悔的。郑君里不可能一直顺风顺水,不可能时时领先,不可能一次都不犯错,在放任自己跌倒触底的时候,是陶知意给了他一个落脚点,一个租期或许短暂,但在许多个瞬间都给了他永久停留幻想的地方。
或许,这才是他一生中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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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周五傍晚,面包店打烊后,陶知意站在门口等郑君里,一手提着刚刚打包的可颂,一手撑着伞,鼻尖冻得红红的。
过了一会儿,他远远地看到郑君里,朝他挥了一下手,又揣回口袋里,悄悄攥紧。
好像他每一次看到郑君里,都会像第一眼一样紧张,但又比第一眼更贪心,更大胆,想要多看一会儿,想要记住郑君里的每一个样子。
“加了一会儿班,等久了吧?”
郑君里走到陶知意面前,笑了一下,等他收起伞,钻进自己的伞下,然后搂过他的肩膀,一起走进雨幕中,像城市里最平常的一对情侣。
两个人刚走进小区就撞见了陶知意的外婆,老太太从老年活动中心打完麻将回来,整个人神清气爽,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郑君里松开陶知意的肩膀,和外婆打了声招呼。
陶知意连忙把手从郑君里的口袋里抽出来,有些慌张地解释道:“我……我的伞坏了,刚好遇到郑先生,就顺路一起回去。”
外婆心情正好,没注意到他们两个的不对劲。明天好不容易雨过天晴,外婆打算去寺庙上香,问郑君里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郑君里很自然地应了下来:“好啊,正好我开车带你们去。”
走到陶知意家楼下,外婆急着回去看电视剧,先上楼了,剩下同撑一把伞的郑君里和陶知意。
陶知意抬头看向他,抿了抿嘴,表情有点失落,“那,我晚上就不能过去了,外婆明天会起得很早,会发现我不在的。”
郑君里“嗯”了一声,把伞放低,挡住两个人的脸,然后俯身,用嘴唇碰了碰陶知意的额头。
他看着陶知意的眼睛,很想好好吻一吻他,哄一哄他。但在这个时候,他却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心里的失落或许并不比陶知意少,爻海的冬天这样冷,他说不清到底是陶知意比较需要他,还是他比较需要陶知意。
最后他只是再次低头,吻了一下陶知意冻红的鼻尖,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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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车子渐渐驶离城市,进入盘旋的山路,陶知意将车窗摇下一条缝,试着用指尖触碰风。
他听到郑君里带着笑意的声音,问他:“不冷吗?”
于是他乖乖缩回手,摇下窗,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偶尔偷瞄郑君里开车的样子。外婆就坐在后座上,陶知意有些紧张,有些坐立难安,好像是在背着家长谈恋爱一样。
第一次恋爱的陶知意对恋爱中的任何事都感到新奇,包括这样偷偷摸摸的心情。他大概是很会帮自己收集幸福感的那类人,比如现在,即便只是看着郑君里搭在方向盘的手,想到这双手牵着自己时的温度,也会感到非常甜蜜。
外婆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陶知意小时候的趣事,这大概是所有外婆都喜欢做的事。
“我们家小小从小就乖,以前小区里有个比小小大几岁的丫头,骗我们小小的棒棒糖,”外婆讲道,“小小把棒棒糖给了别人,回家以后不哭不吵,就一直攥着那张糖纸,可怜死了。”
外婆调笑着说:“那会儿小小才四五岁,估计都没印象。”
“我记得啊,”一直安静听自己童年糗事的陶知意忽然开口,有些固执又委屈地说:“那个……是荔枝味的棒棒糖。”
他打了个哈欠,撇撇嘴,说:“我记性可好了。”
听着外婆念叨的声音,陶知意靠在车窗上睡着了。路过服务区时,郑君里把车停下,让外婆出来透透气,休息一下,自己也轻轻下了车。
陶知意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发现车上只剩他一个人,郑君里的围巾盖在他身前。陶知意偏过头,看到郑君里倚在自己这一侧车门上,大衣半敞,单手把玩着打火机。
他敲了敲车窗,郑君里闻声回过头,和他相视一笑。
陶知意摇下车窗,仰起脸看着他,想说话但没有说,好像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花掉这短暂而珍贵的独处时间。
他只是非常专注地看着郑君里,直到郑君里低下头,隔着车门吻了吻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