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耽于长夜(19)
“逸迁,他也可以肆无忌惮的跟你打闹,躺在你臂弯里笑谈时下烟火吗?”
杨逸迁拼命摇头,“小沧,不会的,我只爱你一个人,从始至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的一辈子都在你手上,你要紧紧的抓住,别丢下我。”
“别丢下我,好吗?”
秦沧浅淡的笑了,笑容青白又凄楚。
这一年,即将进入他们的第十年。在这个深沉的夜里,他们互相倚靠着,随意放置自己的□□和灵魂,将他们十几年的过往都一股脑的铺了出来,再缓缓回忆着。
那些青葱的岁月,那些心动的瞬间,那些细水长流的生活,还有那段荒唐幽暗的时光。所有的影像成为碎片匆匆而过,回忆到最后,幸好,爱人还在身边。
秦沧躺在杨逸迁的臂弯里,杨逸迁给了他一个吻,说,“小沧,你惩罚我吧。”
秦沧平静的看他,杨逸迁从他后颈抽出自己的手臂,撑在他身上,说,
“小沧,罪恶感让我快窒息了,我呼吸不了了,你救救我,好吗?”
秦沧仰着面,默不作声。
杨逸迁不知道,其实,秦沧很早就想这么做了。他骨子里是比杨逸迁还要恶劣的,人类的劣根性在他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从杨逸迁说要与他结婚那时,他就再也不想放过他了。黄泉路上,他想有杨逸迁带着自己走。
秦沧开始吻他,不知餍足的吻他,似乎要把整个灵魂都喂给他。杨逸迁额间布了密密的汗珠,在灯光的反射下,闪着细碎的光,他不自觉的锁紧了眉头,却献祭一般,将自己送给秦沧。
“逸迁,会疼吗?”
“让我疼吧,我想疼。”
他们在世界边缘,疯狂挣扎,摇摇欲坠。在一片虚无的白光过后,是被救赎的天光,那是最纯粹、最真挚的爱情。
空气灼热又粘稠,这场荒诞的闹剧,终于要散场了。
秦沧喘息着,胸膛跟着起伏,缓了好一会儿,他跟杨逸迁说道,
“过两个月,就是你生日了,我想陪你过个生日。”
杨逸迁抱着他,搂得很紧,像是抱着随时都会消散的纯白蝴蝶,他哑着声音说,“好”。
后来,王然经常去看秦沧,他的状态时好时坏。病情严重时,她甚至见不到秦沧,等他状态好一点,王然看他就坐在窗边,靠着杨逸迁,两个人一起看一本书。
王然看了眼封面,那本书她也看过,叫《时不我与—艾滋回忆录》,讲的是作者莫内特的爱人得了艾滋,两人一起共同抵抗病魔的故事。很感人,也很悲凉。
王然谈过的那个花展以秦沧的身体状况是肯定去不成了,他只剩了一副骨架,行将就木般。
只不过没想到,杨逸迁的生日他也没能撑到。
在一个安静的午夜,秦沧迅速发生高热,气息急促,呼吸困难,杨逸迁骤然惊慌的呼叫着医生,心都跳出来了,眼看着秦沧难受至极,鼻子都流出血来了,他却只能抱着他,放声痛哭。
他想求秦沧挺过去,却又舍不得让他这么痛苦。
嘈杂的脚步声,医疗仪器嘀嘀响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都交织混乱在了一起。
兵荒马乱之中,无法抵挡的痛苦猛烈的袭来,他们的身体被击碎了,灵魂升腾着交融在了一起。
夜的尾声,那只纯白的蝴蝶消散了,杨逸迁也死在了那个夜晚。
秦沧死后,杨逸迁按照秦沧的意愿,将躯体火化了。骨灰送往秦沧的故乡,墓碑就竖在奶奶的墓碑旁。
王然是跟着杨逸迁一起去的,她执意要送秦沧最后一程。路上两个人都一言不发,面色看上去很平静,但眼睛都红肿的厉害。
直到杨逸迁将秦沧送进地底,安葬妥当,跪在墓碑前,他终于忍不住,肩膀剧烈颤抖着,捂脸落泪。
王然无法安慰他,她甚至觉得这都是杨逸迁活该,这是他做的孽,他该承担的。
杨逸迁哭了很久,王然还是心疼了,给他递过去纸巾,杨逸迁摇头拒绝了。
“我已经感染了,你离我远点吧。”
王然蓦地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们?没有做措施?”
“没有,”杨逸迁用手抹了一把眼泪,说,“我自愿的,这样,我才好过一点,他也能安心。”
王然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想法,最终,她只能喟叹一声,心里百感交集,
“若你没有……何至于此。”
杨逸迁笑了,笑容凄惨,“我知道。”
山间有凉风扫荡,发出簌簌的声响,杨逸迁的声音也跟着慢慢飘摇,
“我也跟你说说,我们的故事吧。”
王然点头,坐在了一堆杂草上,静静的听他讲。
☆、与夜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