跗骨之蛆(19)
这段时间的治疗很不好受。沈砚从小被查出病症后就一直在吃药,但前段时间被应商野逼着吞下了不少其他的药片,和之前的药方有冲突,也导致腺体的缺损在进一步扩大。这次他进了手术室,麻药退后医生朝他摇摇头,语气惋惜,“伤得太重了,腺体神经受到了损伤,原本有可能恢复的腺体已经无法起到任何作用。”
这意味着背负着先天性病症的沈砚,余生注定了要做一个没有信息素,也没有性能力的alpha。
“我能出院了。”沈砚的语气很轻松,他终于摆脱了负担,好像整个人才真正活了过来,杨桥没出声,一脸复杂地打开终端,将一段新闻视频投影在墙上。采访中应商野的模样清晰俊俏,他难得穿了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西装,没有平日里那么不近人情的模样,甚至带一点笑意,“没来得及跟大家聊到我的近况,本人已与沈砚先生和平离婚,希望大家不要再随意曝光私人生活。”
沈砚的表情很淡,十几秒的视频在墙上繁复播放,应商野的状态很好,他本来就旧伤刚愈,之前婚姻问题曝光的事大概也给他造成了不少的麻烦,这一个月几乎都见不到应商野的影子,应氏中业的股票也一直动荡。但在这个前天的采访里他难得看到同纪念日那天一样,应商野露出来的似乎不设防的笑意。男人或许的确是高兴的。他安静地偏过头来,只吐出两个字,
“够了。”
他和应商野这场婚姻该够了,这几个月来畸形的关系也够了。
杨桥收回了终端没再出声,那一头有个备注为刽子手的人发来消息,“他有什么反应吗?”
他犹豫了很久没有说话,沈砚在一个多月的阴郁里似乎才刚刚找回一点活气,他终于自在地起了身,摸了摸自己有些稍长的发,杨桥没忍住问他,“沈先生,那你想去做什么呢?”
“干回老本行吧,写写代码,或者干什么都行。”沈砚随意开口,手指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抠了抠,满眼都是向往,“离开这里就好了。”
离婚以后,离开应商野就好了。
——
应商野坐在长桌一端,有些不耐烦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对面的人还在滔滔不绝。他依旧穿着今天上午的那一身西装,总觉得有些皱了,看了一眼没有消息的终端后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所以?”
那个满脸肥硕的中年男人立马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拍了拍他身旁的青年。是个beta,长相相当秀气,短棕色的发,朝着应商野抿着嘴,眉眼是俏的,“应部长,我叫徐褚。”
徐褚长着一张应商野向来喜欢的脸,身材线条柔和,浑身透着居家宜人的味道。中年男人搓了搓手,“贺部长,您也知道最近上头因为您的事闹着呢,我们家小褚是个干净人,又乖巧懂事,如果能跟部长您结婚,晚阳传媒我们家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做彩礼,哦不,嫁妆,肯定能为新政党出一份不小的力。”
应商野在几秒内想了很多。应氏中业股份最近因为之前的新闻还有所动荡,他被政敌攻击了好几次,说他利用自己的不耻癖好借权利谋私,名副其实的独裁者,连带着omega权益书的通过可能性也有些岌岌可危。现在一份能作为助力的婚姻不仅可以保住应商野的名声,还有利于继续和保守派那群老头对着干。应商野却犹豫了,起身随意点头致歉,“我还有事,今天先失陪。”
他动作有些着急,在车上不停看着手表。一直到赶到家门口才稍稍松了气。他看到沈砚吃力地托着一个行李箱,有些经不得颠簸的收藏被仔细封起来抬到车上。应商野看得很仔细,沈砚的确瘦了很多,他快要记不起纪念日那天沈砚的样子了,抿着唇微微带着一点笑,看见他收下那份礼物时眨了眨眼睛,眉眼里都是欣喜;从厨房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温和地问他“有什么忌口吗?”,还有在吃饭时不小心碰到自己时紧张的小动作。
沈砚看到了他,应商野坐在车里车窗摇了下来,沈砚对上了那双黝黑的眸子。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想起已经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没有再做反应,只是提着箱子放到后备箱,一句话也没跟应商野说。
沈砚的车子走了很久,应商野的司机还等在车内,他独自一人走了出来,于暮色中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里,衬出一张阴恻的脸。他无意识摩挲了一会儿手腕上那个精致的手镯,适合男性omega的低调奢华的手镯,很衬应商野的肤色。他低下头看了很久,在某种情绪涌上来之前皱了皱眉,拿出车内冰箱里的一支针剂,随手注射到静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