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邮差(6)
程今把牛奶味的泡澡球扔进温水里，坐进去才有了一种实质性的归属感。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说喜欢蜷缩着身子睡觉的人其实是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这个姿势就像胎儿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
现在没有蜷缩着，可是全身被温水包裹着，水蒸气都是温暖甜香的，程今觉得羊水里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蓝牙音箱里的爵士歌放完了，自动切到了一些流行乐歌单里的歌曲。
事后烟的Apoca□□e.
沉在水里听这首歌的感觉非常好，非常美妙。坐在海边山丘上的咖啡厅里，面前是辽阔的海和无际的天，阳光透亮干净，周身暖融融的。由于片片波光晃人眼，戴上墨镜端起手边的新鲜咖啡，没想到身边的人竟也和你动了同样的心思，伸手握住他自己的咖啡杯。你们的手背碰到了一起。
咖啡厅老板正和不知哪国来的年轻女孩们说笑，还抱出自己的吉他给她们、同时也给你们，弹了一首当地的民歌。
你们默契无言地相视一笑，各自喝一口咖啡又放下。再看向那片海，好像没有什么是不能被释怀的。
暖风、阳光、海浪声，香气四溢的咖啡、浓郁甜蜜的炼乳、心有灵犀的爱人。好像这么活着是非常美好。
可是你没有爱人。
在浴缸里快被泡开了的“干海带”程今一下就被冷醒了，有些哀怨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突然产生这种幻想？
第6章
吾友家恒，
见字如晤。
我决定了，我要一共给你写十封信，第十封信你还不回我的话，我就再也不给你写信了。
我们怎么会突然断联了呢？
昨天我听到了很久没听见的一首歌，刚好那会儿我还在泡澡，很舒服。歌手唱道：
You leapt from crumbling bridges watching cityscapes turn to dust.
Filming helicopters crashing in the ocean from way above.
Go and sneak us through the rivers flood is rising up on your knees.
You\'ve been locked in here forever and you just can\'t say goodbye.
这几句是我后来从网上查到的。虽然我当时模模糊糊听了出来，但我洗完澡出来就又忘记了。我最近感到很孤独。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昨天我和你说了我家里那点无关紧要的事，多少还是让我自己有点触动。哼哼很乖，很爱睡觉。大概是因为年纪小，又病着，没什么精神。他不排斥我摸他，还会很轻地“哼哼”两声。
我觉得哼哼的名字起得特别好。
最近我的身体状况也不错。我不知道我一个年轻人怎么会天天为了这种事情而雀跃，但事实是，我确实越来越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好像我曾是一个命悬一线却死里逃生的人。
昨天我没看见晋寻晴，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他给了我一种错觉，让我总觉得他其实也有点专门等着我寄信的意思。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等我。
或许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固定着会寄信的居民，而不是一时兴起来去匆匆的游客？
这话说得好像我有多么想他似的。其实也没有，但是我在想，他是不是也一个人住呢？如果他可以不去工作，待在家里两天，他会怎么度过呢？
因为我最近感到了无聊。
程今
程今装好信，正好瞧见哼哼从新买的猫窝里爬了出来。他应该是还没习惯，有些怕，虚弱地“咪咪”叫着。
程今便放下手里的钥匙手机和信，走到哼哼身边单手把他托抱起来，仔细看他的眼睛。
哼哼的眼睛不红了，也没那么多分泌物了，就是还有点泪眼汪汪，看着怪可怜的。
程今用两根手指揉揉他的后颈，又把他放下了。然后对他说：“等我一会儿哦，我寄个信就回来，别害怕。”
程今今天没心思“偶遇”帅邮差，只想早点寄了回家陪小猫。结果今天又很巧地碰见了晋寻晴。
晋寻晴今天还是笑着的，很高兴的样子。他对程今说：“我昨天有事，提前来收信了，果然就没看见你的。”
程今就老实回答：“那你今天会看见两封。”
晋寻晴被他逗笑了，弯腰开门，取出信来：“这里的信其实是会寄出去的。不过很多都是游客们自己写着玩的，怪运输公司也没太当回事，大多都在路上被别的人当废纸扔了。”
程今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自己给老友写的信也被这么糟蹋了？但是程今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这时晋寻晴又说：“但是你的信每次我都没让他们送，我专门给你另外找快递公司寄了。”
程今愣住，磕磕巴巴地问：“快递......不是会贵得多吗？”
晋寻晴突然就愣了愣，然后笑着解释：“不是的，我们物流公司每天会有人专门来处理这些景点邮筒的信，真的是要寄给别人的信我们还是会寄出去的。”
程今“哦”了一声，又不接话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还要回家陪那只胆小的猫咪，于是开口，晋寻晴却也在同一时间讲话。
两人又都闭上了嘴。
晋寻晴伸了下手以示礼让：“你先讲。”
程今也不客气：“我走了，再见。”
晋寻晴：？
晋寻晴伸手阻拦：“等一下。”
程今只好等着。
晋寻晴问：“我有两天假期，我能请你去我家做客一天吗？”
程今窘住，耳朵尖一下子烧起来，不说话，却眨着眼看他。
晋寻晴又说：“还有一天，我想去你家和你一起给哼哼装个猫爬架，逗他玩玩，可以吗？”
这下大口罩都遮不住程今通红的脸了，程今下意识就想拒绝，可是想起家里那么多巧克力，想起那么多浴盐球，想起浴室里氤氲的雾气......
不是，人家说要来你家看猫，你想这些干嘛？
晋寻晴得不到回答，便问：“可以吗？小今？”
程今吓得往后退两步，差点把自己绊倒，嘀咕似的答道：“你、你叫我啥......”
晋寻晴却露出一个狡猾的笑，但也没有笑得很猖狂，又问了一遍：“我说，我想和你玩两天，可以吗，小今？”
程今窘得双腿哆嗦，不轻不重地推了晋寻晴一下，飞快地跑回家。真的是跑的，晋寻晴看他瘦瘦的乖巧的背影，笑得合不拢嘴。
回到家关上门，程今还感觉自己像被追杀的冷酷间谍，正在逃命，靠在门上努力屏住呼吸。
什么鬼！晋寻晴想陪自己？他怎么知道自己没人陪！他为什么要陪自己？！
但是程今回房间看哼哼时，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是晋寻晴：我明天来你家，可以吗？
程今没回。
晋寻晴又说：我做的炸薯条很好吃。
程今还是不回。
晋寻晴直接打电话来了。程今接了。
“我家很乱，也很小。”程今不等晋寻晴说话，先发制人。
晋寻晴笑了一下，声音很低：“嗯。”
程今又说：“你真的想来？”
晋寻晴又笑，声音低沉厚重，很有质感，像大提琴被拨动了一下，撩到了程今心口。
“来，只要你不介意。我想和你一起过这个假期。”
程今犹豫了将近半分钟，晋寻晴就在那头等，也不催他，也不挂电话，安安静静地和他一起呼吸，到最后连呼吸频率都一致了。
程今最终同意了：“好。”
晋寻晴一下就开心起来，还小小地欢呼了一声：“那我明天来找你，可以吗？”
“嗯。”程今在抚摸哼哼，哼哼的声音居然都比他这句“嗯”大。
挂了电话，程今懒洋洋地起身，不慌不忙地开始收拾家里。
毕竟这个房子里是第一次来客人，而且来的......算是程今在这儿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吧？程今还是想给人家留个“干净”的印象。
程今看了半天，还是觉得家里不脏，至少没有灰尘、没有成堆的垃圾满地飞、没有油污饮料痕迹，空气里还有香氛的味道。
只是有点乱而已。但也没妨碍什么。
程今把阳台的衣服收拾了一下，把家里的桌椅摆正，再把窗帘扎起来。
收拾完毕。
作者有话要说：歌词是百度的。
第7章
吾友家恒，
见字如晤。
今天晋寻晴来我家了。
他刚刚才走，空气里还有炸薯条拌切达奶酪的味道。他说他很擅长做炸薯条，真的还蛮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