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唐你能不能做点人事?”佟殊已经被赶出去过一次,丢人又委屈,他坐起来,满脸苦相地看着面前的人,“先不说佟自修干过的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已经把他弄死了,你们的恩怨都了解了!”

徐安唐静静地听着佟殊的话,意识到,其实不仅仅佟自修没把佟殊当儿子,佟殊对佟自修的感情也是矛盾的。

那种矛盾来自于无法抗拒的血缘亲情和主观意识上对对方的厌恶。

一方面不得不承认那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亲人羁绊,一方面又觉得那人不配当一个父亲只是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恶魔。

佟殊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难题。

“你这话说的,”徐安唐像是叹气一样深呼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多不孝顺的儿子,爹死了自己赶紧摘得干干净净。”

“我孝顺个屁啊!”佟殊的手指死死地抠着徐安唐的皮质沙发,“那样的爸,你要?”

徐安唐盯着他看,沉默了很久,在佟殊几乎要把沙发抠坏的时候,终于开口说了话。

他说:“不要,不过我也没机会选择。”

佟殊的心被攥了一下,想起下午自己看过的那些东西。

“有人在我出生前就已经帮我做了选择。”徐安唐说,“不仅帮我选择了这个。”

佟殊抬头看他,不知道他后半句的意思。

“我爸死的那天,我妈受了刺激,早产,”徐安唐说,“我出生没多久,她去找佟自修讨说法,你知道他跟她说了什么吗?”

佟殊的手心开始冒汗,他甚至觉得自己开始耳鸣。

徐安唐把手机放到佟殊手边:“二十多年前的录音,音质很差,三少爷见谅。”

佟殊低头看着徐安唐的手机,没有动。

“她从佟自修那里离开之后没几天就自杀了,跳河,”徐安唐说,“当时我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她把我送到福利院,留下一张字条,然后跳进了附近的河里,据说被打捞起来的时候已经被泡得没了人形。”

他盯着佟殊看:“你可以觉得我依旧在骗你,跟你说这些也确实没什么意思。”

佟殊始终不抬头,手指已经抠坏了徐安唐新换的沙发。

“我只是希望你认清形势,我这个人报复心强,没有底线,你要是真把我惹急了,下场不会比佟自修好。”徐安唐看着他,轻声说,“或者你面对现实,在我反悔之前接受我刚刚的建议。”

佟殊一直不出声,也不说话。

就这样,一整个夜晚两人僵持着,附近的大楼逐渐熄了灯,街上的车辆也越来越少。

城市彻底沉睡,只有这栋大楼的这间办公室,白色的灯彻夜未熄。

第38章

很多时候人是被推着往前走的,说起来这条命好像是自己的,但事实上并不完全是这样。

打从出生开始,自己就在被迫地接受上一代为自己准备好的一切,那就像是盖楼时的地基,往后的人生都是从那基础上堆砌起来的,要是想改变最根本的东西,需要很大勇气也必须付出更多的心血。

要把天和地翻开,重新撒上只属于自己的土。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佟殊低着头,浑浑噩噩,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在徐安唐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徐安唐这一晚也没回酒店休息,就在办公室陪着。

他并不想承认自己在陪佟殊,可又确实没办法留那人自己在这里。

当然,他大可以叫醒对方,但他也没有。

佟殊这一觉睡到徐安唐的秘书来上班,早上八点多,秘书习惯性地去酒店接徐安唐,然而对方不在,他打电话也没打通,只好先来公司看看。

被早高峰折磨得头晕脑胀的秘书风尘仆仆地过来,看见的是睡在办公室里的两个人。

一个睡在沙发上,一个趴在桌子上。

徐安唐先醒过来的,看着站在门口的秘书定了定神,揉了揉眉心。

秘书看见沙发上的人之后一脸震惊:“他就这么赖在这儿了?”

动静不小,佟殊被吵醒了。

睡在别人的办公室,佟殊照样理直气壮,不高兴地翻了个身,差点儿从沙发上滚下来。

“烦死了!”

秘书哼笑一声,在心里吐槽:你还好意思说烦死了?

徐安唐看了眼时间,让秘书去帮忙买早餐。

听见这个,佟殊躺在沙发上举着手说:“我要吃肉松三明治。”

秘书看看徐安唐,对方没表态,他又看了一眼佟殊,跑走买饭去了。

秘书走了,办公室里又剩下他们两个。

徐安唐说:“谁准你挑早餐的?给你吃就不错了。”

佟殊坐起来,盯着徐安唐看了好半天。

“把你手机借给我。”佟殊起身,走到了徐安唐身边,“我要听。”

徐安唐其实有些后悔了,这些东西他自己守着就好,何必把佟殊扯进来,说着不指望对方的理解和原谅,没有要给自己洗白的意思,既然没有,做这些又干嘛?

还给佟殊提供工作机会。

徐安唐生生把自己眉心给捏红了。

“骗我的吗?”

“没有。”徐安唐说,“一大早能不能不聊这个?”

佟殊从来都不是善解人意的类型,他是那种没事就找事,有事能作死人的。

“不能。”佟殊说,“我就要听。”

徐安唐懒得跟他多说,解锁手机,找出了那段音频。

二十多年前的录音,那时候录音设备昂贵性能又不怎么好,这段录音能保存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

当初徐安唐拿到这段录音的时候,反反复复听了不知道多少次,尽管里面二人说的话让他很绝望,可是他仍然闭着眼睛不停地听,就为了多听几遍那个女人的声音。

那是他妈妈,在他出生没多久就被逼上绝路的可怜人。

他们母子只在徐安唐还没有什么意识的时候短暂地见过面,之后她就像是他生命中最遥远的传说,没有人知道那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

而这段录音告诉他,她是真的,真的存在过,也真的爱过。

可是她的爱被奸人践踏,她没法忍受这样肮脏的世界。

那时候徐安唐抱着录音哭得不成样子,他根本不了解父母曾经经历着怎样的煎熬和绝望。

当初律师拿这些资料给徐安唐的时候,问了他一句话:“你怨他们吗?”

“怨谁?”

“你父母。”

“我为什么要怨他们?”

“因为,如果当初你爸爸忍辱负重,你的家不会变成这样,或许他的事业也会重新回来。”

聊起这些的时候,徐安唐意外的发现,他非但没有埋怨,反倒对父母的刚烈佩服有加,他们大概都是极度热爱生活的人,太理想主义,太纯粹,所以无法接受生活的瑕疵。

与其苟活,不如归去。

徐安唐不怨他们,只是心疼他们。

佟殊拿到了手机,转身去了洗手间,他不确定里面究竟有什么,但很确定,自己不想跟徐安唐一起“欣赏”。

他躲进洗手间,锁好门,背对着门,打开了录音。

“我们上学的时候就是一对恋人。”

“为了掩人耳目,他才娶了你。”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作为他真正的爱人,我敢保证我没有伤害过他,他的离开我比你更难以接受。”

这些话,出自佟自修之口。

佟殊听得眉头紧锁,觉得胃里一阵一阵地绞痛。

背景里,一个女人用哭腔痛斥佟自修是个杀人犯,让他不要捏造莫须有的事。

佟自修从头到尾都很镇定,给她讲他跟他有多相爱。

“你不要再骗人了!”女人终于崩溃,撕心裂肺地哭喊,维护自己心爱的丈夫,“我不许你那么说他!”

“骗人的是你,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佟自修还是一如往常的语气,“他的孩子刚出生,那是他唯一的血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钱,多少都行,孩子我代为抚养。”

佟殊听到这里,已经蹲到了地上。

“佟自修你真该死。”女人说,“到底是谁在骗人?你这种人真的应该下地狱,枉他当你是真朋友。”

之后是一阵安静,在录音的最后,佟殊听见她疲惫的声音:“所有的谎言在真正的爱面前都苍白得可笑,你佟自修就是那个最可笑也最可恶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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