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温度(8)
人多多少少是视觉动物,认知里固化弱小的模样很难改去,再加上眼前刺眼的颜色,任是曾经练拳时见过无数比这严重的伤口都能不为所动的廖慕阳,也在一瞬间生出几分莫名的情绪。
林笙像只害羞的鸵鸟,紧紧的把面颊埋入了蓬松的绒被。
绒被厚实,林笙被埋的有些呼吸不畅,鼻间呼出的热气化做了一阵阵湿热的水雾。
廖慕阳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腰背失去衣物的遮盖生理反应的觉着有些发凉,林笙敏感的性格难免胡思乱想。
满屋的安静让气氛有些僵直,林笙怕廖慕阳多想,这放下脸下垫着的手直想扯回被上撩的衣服。
只是刚鼓起勇气微微开始挪动的手,就和廖慕阳开口打破沉默的话,同时相撞。
“都是瘀伤要揉开,揉的时候肯定会疼,但比不揉好的快,你忍忍。”
廖慕阳的声音自带的微微沙哑,又是顾及着眼前胆小的跟个鹌鹑似的林笙,特地收了收内含的痞气,入了林笙的耳再次让细白的小耳朵不自觉的生出了几分粉意。
林笙埋在绒被里的脑袋上下点了点,算是回应了廖慕阳的话。
廖慕阳看着那蓬松顺软的黑发,忍了忍手间发痒想薅一把的冲动,打开了一旁的药箱,取出了里头的药酒。
林笙身上的伤看着刺眼严重,其实也就止步在了刺眼这一步,不过是皮肤苍白衬的伤口无限度的放大狰狞。
廖慕阳十几岁时皮的很,也没少和同龄的男生掐架受伤,熟门熟路的,这看见了林笙的伤,也不过是是反应了一会儿就反应了过来。
玻璃罐的药酒被拧开了瓶盖,里头有些刺鼻的药味彻底开散侵略了房间。
林笙不太适应这股味道,但心里头想的最多的还是自己无形中又麻烦了廖慕阳,外带着这个香暖的房间都因为自己被染的缺了点让人喜欢的理由。
廖慕阳把药酒倒入了手心,一门心思的搓着手,想把药酒搓的发热,倒是没多余的心思顾及上林笙过于敏感的胡思乱想。
等着手中的药酒被搓热,廖慕阳垂眼看了看纤细却又五颜六色一片的脊背,眼神毒辣的在一瞬间锁定了紫的最严重的腰窝,带着薄茧的手直覆上了那处。
林笙感到腰间温热的那一瞬,不自觉的带着脊背颤了颤,这种酥麻的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但这顺着骨脊的酥麻没能温存多久,就被那伤口被揉压的痛感彻底盖了住。
林笙大脑有些发懵,彻底来不及回想刚才那份诡异的感觉,只咬合了牙齿,忍着那一阵阵传来的胀痛感。
好在这痛比不上被毒打时的疼,林笙也就咬了咬牙便能忍过去,更不论这伤口被揉开后,甚至有几分紧绷后松放开来的舒适。
林笙脑间回想起从前从没被关心过的伤口在第二日的疼痛,那股酸痛难忍连弯腰曲背都难做的感觉,如同呼吸一般刻在骨子里的难以忘记。
后背温热的掌心像是一捧捧暖水,温着林笙独自寒凉了许久的心脏。
让人鼻酸的情绪一旦上头,便难以轻松的平复,这份没什么理由的关怀甚至是让这一房间刺鼻的药味,都变的不再这么让人讨厌。
林笙吸了吸鼻子,一个不小心没控制住,声音被放大了几倍。
而这声音传入廖慕阳耳中,让他觉得自己弄疼了眼前畏畏缩缩的小鹌鹑,只得又收了几分手下的力气,对着林笙开口道。
“药酒不用力揉开就没效果,我尽量小点力,你再忍忍快好了。”
第8章 烟草麦香
廖慕阳这话说完,林笙明显感觉到背上摁压的手轻了很多。
他就是怕给廖慕阳添麻烦,可眼下这个场景颇有种因为自己,雪球越滚越大的意思。
趴平的背脊限制了双臂,不太好流利的比划手语,林笙想了想,就挪动着右手想摸索出口袋中的手机,对正常人来说,看手机上的字总比看手语来的容易顺畅。
只是这手刚小心翼翼的挪动了点位子,就被廖慕阳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念了回去。
“别动,安分点快好了。”
廖慕阳做事总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这话不经脑子的就说了出来,只等着他看见那瞬间收回的手才反应回头,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善。
他看着眼前一动不动听话极了的人,只觉着像是路边寻食的奶猫,躲在无人可视的小角落偷偷扒食,一听到丝毫的风吹草动便躲了个没影。
让人打心底觉得可怜又可爱。
平时身边来往的多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哪会顾及着话中包含的语气,即便是扯着嗓子吼也吓不着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廖慕阳对着林笙只把那混不吝的脾气压的随和,像是怕着自己稍稍微重的语气都能吓跑眼前的小孩。
廖慕阳不停手中的动作,想着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也只是在林笙看不见的视角挑了挑眉。
心想着也许是因为小孩爱收拾的习惯、清爽而不寡淡的饭,还有那猫咪似瘦小柔软的长相,激起了他的好感和骨子里对着弱小事物的保护欲。
就好像自己没忍心抱回来好吃好喝养着的大毛。
再加上最好能拐来一个私厨的想法。
综上所述,自己这两天的行为举止倒真是思想的滑梯、一路畅通无阻。
“胆子这么小,别人跟你吼两句你不得掉眼泪了。”
林笙把自己当成了一块砌墙的砖头,一动不动的嵌在了床上,直到听着廖慕阳再次传来的话,才松了松那放空发懵的脑袋。
廖慕阳这话说的语气平和,却带了几分侃意。
林笙听着微微沙哑的哼笑,愣了愣容易泛红的面颊又起了几分热度。
在这之后才想明白了廖慕阳的话,当即就想拿出手机打字,可又想起廖慕阳一初的话,还是保持了一块砖的职业操守,老老实实的扒着床,想着一会儿再跟廖慕阳解释。
毕竟一个马上就要十八岁的男孩,胆小爱掉眼泪着实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再加上廖慕阳说的颇有几分八九不离十的意思,林笙更是起了几分维持为数不多好形象的心思。
只是林笙表达能力真的像是旱鸭子偏要下水一般挣扎,等着他把一大堆话在脑子里重复的整理好,廖慕阳手中的动作也已经顺利结束。
“行了,有瘀伤的地方都揉开了,剩下了都是红肿的地方不太严重,明天应该就能消下去了。”
“等等,还有脖颈,你等会儿我看看。”
廖慕阳说完这话,还不等林笙点头摇头的反应就俯下了身,抬手把胸口位置的棉睡衣卷着再往上撩了撩。
这个距离,廖慕阳的湿热的鼻息都一阵阵的打在了林笙的肌肤上。
林笙的后背登时激灵着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这份异样的敏感让林笙更是攥紧了手指缝间蓬松的被子,一动不动的僵硬着。
都是男人廖慕阳倒真是没顾及眼前的姿势有多暧昧,只一心的翻动着衣领和林笙微微遮住后颈的黑发。
带着薄茧的指腹若有若无的剐蹭过林笙的皮肤,重重刺激之下林笙终于忍不住的侧了侧脑袋,把闷在被子里快透不过气的鼻子漏了出来。
房间里的药酒味已经散去了很多,也可能是林笙闻的久了已经下意识习惯了这股味道。
脖颈、肩膀上的手依旧是没有结束任务,林笙透过散乱下遮眼的黑发,飘着余光小心翼翼的想捕捉到廖慕阳一点点的身影。
这种不受控制的小动作,林笙自己也说不出个为什么,只是觉得看着廖慕阳就能在心底莫名的掀起一阵奇怪的放松。
像是长久紧绷、拉扯的皮筋得到了卸力的松弛。
廖慕阳翻找着林笙皮肤上的漏网之处,俯身的动作也是越来越低。
余光间的影子愈发的靠近视线,林笙慌忙的将视线挪向了米白色的墙壁。
背脊上移动的温度越贴越近,随之而来的就是那股熟悉却又寡淡的味道。
林笙的鼻子特别的灵,一点点的味道似乎都能在他的鼻间数倍放大,他轻轻的放深了鼻间的呼吸,细细的分辨这混杂却又清晰的味道。
甘洌的烟草混着清凉的薄荷,还带着一点啤酒里独有的麦芽香。
像是冬日清晨被大雪覆盖的森林,又像是炎炎夏日泳池边的狂欢啤酒节。
林笙的思绪像是踩到了香蕉皮一般的不断滑走,他想,烟草、啤酒,这些味道林书平身上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