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温度(6)
林笙再来不及顾及还没被看见的字,握着手机的手牢牢的抱住了头,消瘦的身体像是遇到危险的穿山甲一般自动的蜷缩起来,越缩越紧。
那股疼痛也一如林笙所想,像是细密的雨点一般接踵而至。
“你还敢弄坏东西,啊!”
“老子又没有说过要是敢弄坏家里的东西就打死你!你他妈的当老子说着玩的是吧。”
林平书手中的宽厚的皮带被不断的挥舞,一次次落在了林笙的背脊、腰腹、大腿,却像是控制的巧劲半点没沾上那平时可能或一定要外露的面颊、脖颈、小臂。
林平书打人时候的手劲从不收敛,即使是隔着一件毛衣,林笙也清楚的感觉到掩藏在衣服下面的皮肤已经浮起了一片片红肿的痕迹。
“他妈的就是几天不打皮痒了,和你那乡下来的妈一样的贱骨头。”
挥舞的皮带逐渐慢了下来,林平书双手掐着腰喘着粗气,即便是这样缓力的空隙他依旧不肯放过林笙,抬起的脚狠狠的踹着林笙的脑袋、背脊。
没有规律的拳脚不断的落下,林笙咬着牙一声不啃,直到握着手机的手腕被拳脚带过,捏在手中的手机连带着甩向了一旁。
林笙像是破布娃娃一样苍白的面色,总算是有了几分情绪。
他松开了抱着脑袋的一只手,伸长着努力勾回了那甩向一旁的手机,直到手机被他确定无误的牢护在了身下,他才重新蜷缩回了那最有安全的感姿势,任由疼痛仿照着细密的雨点毫不留情的落在自己身上。
他不可以再弄坏东西了。
“老子他妈养条狗给口饭吃都还会冲老子摇摇尾巴,养你这话都不会说的哑巴老子在外头丢了多少的脸。”
“还敢打碎东西,那花瓶值一千块,你他妈值吗!”
林笙听着耳边怒吼的话音,身体止不住的发颤,他闭着眼告诉自己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无用的自我安慰,林笙从小念到大,就像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即便是一碰就碎,也好歹是这路途中苦熬前行的念想。
也许是酒气上头,林书平终于停下了动作,衣服摩擦的细碎声响起,那件染脏的西服被丢在了林笙的脸旁。
“把衣服给老子洗干净,明天老子要是没看见干净的衣服,你看老子打不打死你!”
“还有洗完了就给老子去后院待着,要是被老子发现你半夜回来,后果你自己心里有数。”
林笙听着一句句听惯的威胁,扇子一样的睫毛还是忍不住的发颤,直到耳边响起上楼声还有那房门被猛关上的声音,卷起的身体才小心翼翼的缓缓舒展开来。
林笙松开了紧紧护着脑袋的手,唇瓣张合无声的说出了一句:结束了,又过去了一次。
也许是被打时肌肉绷的太紧,现在情绪同着身体一下子放松开来,那肿痛感加倍的席卷而来。
林笙强忍着痛,扶着桌角站了起来,他拿起地上的西服一瘸一拐的走向了洗衣房。
已经六点多了,要是再不洗干净,明天肯定干不了,而这干不了的后果林笙心底明镜似的明白。
这件西装的面料娇气,不可以用热水,林笙接着一盆盆刺骨的冷水小心翼翼的冲洗着污渍,等着一件衣服洗完,这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八点。
没有吃晚饭又耗尽了体力,林笙看着厨房散着微光的冰箱许久却是垂下了眼睛,转过身推开了那扇通着院子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平时在家吃饭,他只能等林书平吃完再吃,现在让他一个人去冰箱拿吃的,那些小时候记忆的画面一段段的闪过,终究是恐惧大过了饿意。
玻璃门被打开,寒风像是贪暖一般的一阵阵灌入屋内,林笙被这一瞬的温差冻的缩了缩脖子。
他套起冬季的校服外套,走了出去,坐上了屋檐下一成不变的台阶。
对面屋子暖色的灯光照旧往着一墙之隔的院子透过了些许,林笙边揉着腰窝处的瘀青,边仰头看着那暖色的光,眸间的散出向往像是朝圣途中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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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胖子。”
“来了,来了。”
“行,你随意,手稿在楼上我给你拿。”
“哎,得嘞。”
陈山熟悉的往那软沙发上一靠,看着四周的环境总觉得有些不对,这心想着廖哥莫不是转了性。
廖慕阳的家绝对说不上脏,那地板也是两天一拖的干净,就是摆的东西有些乱,但今天却像是被特意收拾过一样的整齐。
陈山看着倒是有些不适应了,只想着等廖慕阳下来,好好问问。
廖慕阳懒懒散散的翻找着房间内一达已完成的手稿,找了足有十几分钟才从最底下翻出了要找的那几张,这刚想转身出房门,余光就顺带着扫过了对墙的院子,而这一扫便是停下了脚步。
两双眼睛远远的对上了一瞬。
林笙看着那窗户突然透出的身影,慌乱的收回了目光。
而廖慕阳蹙了蹙眉,看着屋檐下搓着手不断蜷缩的人,那副可怜的模样直惹的廖哥又心生了几分见到小动物的心软。
第6章 田螺男孩
“这是全部手稿,你自己仔细看,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行。”
陈山接过廖慕阳递来的手稿,就看着人直走出了家门,他只当是廖慕阳有了什么急事,也没多想,自顾自的看起手稿。
那天用过的梯子廖慕阳没有移动,还是老样子的靠在墙头。
廖慕阳握着梯杆,脚踩着梯阶两三下就轻松的趴在了墙头。
爬梯子弄出的动静很小,但架不住刚才两人对视的那一眼来的预兆,廖慕阳才刚露出了脑袋,林笙就抬眼望了过去。
这人的眉眼照旧是记忆中懒散随意的模样,林笙看的入神,就连搓手的动作都缓缓停了下来。
廖慕阳看着眼前就差缩成鹌鹑傻傻愣愣的人,又一次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头。
“还傻愣着冷不冷啊。”
也许是林笙的性格本来就慢,又或许是被这寒风冻的脑子发僵,廖慕阳的话说出来足过了十几秒钟,他才从那种老僧入定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林笙下意识的想开口,但又知道自己发不出声音,突的想起之前廖慕阳能看懂自己的手语,便是试探着抬手比了比动作。
今天也可以去吗?
不会麻烦你吗?
廖慕阳视力顶好,再加上林笙刻意放慢的动作,这手语廖慕阳边看就能边明白意思,倒是用不着反应,这模样和同声传译有点像。
“要是麻烦我也不来找你了,快过来我穿着睡衣,冷。”
廖慕阳一边想着林笙乖巧的有些过头,一边随意找来个简单粗暴的理由能让反应慢半拍的林笙赶紧过来,虽然他扛冻但也架不住大冬天的穿件单衣在外头晃悠。
也是果不其然,廖慕阳倒是捏准了林笙怕麻烦别人的性子,这话一传入林笙的耳朵,缩成团的小鹌鹑就立刻抖开了羽毛,朝着放梯子地方的小跑而去。
廖慕阳今天的耐性足的很,他看着爬梯子的林笙,只想着白天那碗合胃口的粥,还有那双无家可归的小奶狗一般湿漉漉的眼睛,这急切的情绪倒是一点都上不了头。
林笙最怕别人因为自己产生麻烦,这爬梯子的动作都快了许多,就廖慕阳在梯子旁发愣的功夫,这人已经稳稳翻过了隔墙下了地。
林笙垂着脑袋悄咪咪的挪了挪眼睛,看着廖慕阳回神的薅了把头发,对着他边转身边开口道。
“走吧。”
林笙听着这话赶紧跟上了廖慕阳的步伐,看着他在进门前顺手收回了今早自己挂在晾衣架上的浴巾、睡衣。
屋子内的暖气开的很足,林笙站定在合实家门的玄关,只感觉暖气一股股往着衣领里钻,就好像大夏天看着冰饮料上受热滑融的水雾。
“这么快就回来了啊,呦,这小孩谁啊。”
陈山的声音措不及防的响起,林笙没想到廖慕阳家有别人在,这易受惊吓的体质随着陈山的声音,下意识往着廖慕阳身后缩了缩。
“隔壁家小孩,忘带钥匙给锁门外了。”
“哦~这样。”
廖慕阳看着陈山意味深长的眼神,笑着没好气的对着他掀了掀眼皮儿。
陈山看着廖慕阳的动作笑了笑,倒也是知道分寸,没再多往那门口看,这视线重新挪回到了面前的手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