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盛澜的话,周围不熟悉原嘉逸的急诊医生和押送盛澜的警察都不可避免地上下打量着原嘉逸,似是不觉得原嘉逸会好好地给大肆辱骂他、且明显在过往与他有过纠葛的盛澜做手术。
被这样恶意地诅咒辱骂,他们觉得原嘉逸不害他就已经是莫大的善良了。
原嘉逸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复又挡住眼底的波动。
他平静地道出盛澜的既往病史,病历本就在一边,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便说得和上面写的一模一样。
“你不用故意激怒我,在迈进这个行业之前,每名医生都是有过入职宣誓的,你不做人没关系,我可是要做的。”
盛澜对原嘉逸的变化感到很惊讶,以至于他一时间忘记了回怼他,而是愣怔着看了原嘉逸半天。
在盛澜的记忆中,原嘉逸一直都是温吞绵软的性格,很少有这么不卑不亢的时刻,让人觉得他性子好,却好中带着刀。
并不像从前那般好欺负了。
想到这里,盛澜面色苍白着躺在病床上,仿佛忘记了身体上的苦痛,咬牙冷笑一声,“也对,你妈死了,你自然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原嘉逸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也跟着倏地握紧,他压制着愤怒沉默地喘息了几声,随即慢慢松开手,回头对警察同志说道。
“右侧肘关节三维CT显示,右肱骨远端粉碎性骨折,需在全麻状态下,进行右侧肱骨远端骨折切开复位内固定术治疗。”
两名警察点点头,表示已经记录完毕。
原嘉逸低头看着盛澜,他在监狱里显然是受了很多的苦,胡子拉碴的模样,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曾经顶流时期的分毫神采,只觉得他是个年过半百的沧桑囚犯。
他又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等着他下台子的薄慎言,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笑,然后转身对助手说道,“走吧。”
薄慎言的心里淤堵难通,看着原嘉逸颓着肩膀走进手术室,低低地“操”了一声。
无影灯亮起,盛澜在麻醉师往他血管里推了一管药的下一秒便昏睡了过去。
一助探究的目光被原嘉逸的声音打断,“看患者,别看我。”
“你过来看看。”
身后的规培生知道原嘉逸是在叫他,给他学习的机会,忙上前两步,“……谢谢原老师。”
“骨折复位需要按顺序来,先从关节面,后从骨折端。”
原嘉逸目不转睛地盯着盛澜的伤处,从容不迫地进行讲解,手上的动作也没落下半分,“先固定肱骨髁间骨折,然后……固定这个髁上骨折,你说接下来做什么?”
规培生磕磕巴巴地,“用……用双钢板进行固定,然……然后……尺骨鹰嘴的……尺骨鹰嘴的钢板,对尺骨截骨处进行固定?”
这个问题其实挺简单,但是被原嘉逸这样带着周身的低气压问出来,就让周围人觉得极其紧张。
“……”原嘉逸没吭声,好久才低低地道,“嗯,对。”
规培生松了口气。
他轻松了许多,看原嘉逸已经在收尾了,忙殷勤地展现自己的专业知识,将心中组织了半天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原,原老师,他是不是术后第二天就可以采用适当的强度来被动地锻炼一下肘关节的力量了呢?”
原嘉逸没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道,“为什么要采用尺骨鹰嘴截骨入路?”
规培生哽了一下,又磕巴起来,“……因为,因为可以……”
“可以更充分地暴露关节面,会让患者在后期的肘关节功能恢复更好。”
规培生慌忙点点头,又觉得点头不礼貌,忙大声的“嗯”了一声。
“双钢板固定肱骨远端骨折……可以达到稳定固定的效果,还可以让肘关节更早地进行功能锻炼,你只知该做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该这样做,”原嘉逸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是太过于低迷,缓了缓情绪道,“……慢慢学,不着急。”
手术室上方的灯灭了,薄慎言几乎在同一秒起身。
良久,他才看到原嘉逸穿着绿色的手术服疲惫地走出来。
薄慎言走过去,将人圈在怀中,轻吻他额头。
我将不运用我的医学知识去违反人道。
我郑重地、自主地并且以我的人格宣誓以上的诺言。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两句话来源于网络,医生入职宣言感谢观阅,鞠躬~
第119章
“嘉嘉……我的嘉嘉怎么会这么棒啊?”
薄慎言将原嘉逸抱得紧紧的, 一下又一下地,仿佛亲不够似地啄吻他的额头。
相比嘴唇,薄慎言其实更愿意亲吻原嘉逸的额头。
他觉得这像是一种声明, 一种刻印, 一种象征。
比亲吻嘴唇更为神圣, 更让他心驰神往地意乱神迷。
原嘉逸低头伏在他的肩窝里, 将眼睛死死地藏在不用见光的黑暗里,瑟缩着肩膀, 钻进只属于他一人的英雄的怀中。
这是他的避风港, 他的安全岛, 他在沉闷的深海中挣扎时主动靠近他的灯塔。
手腕被薄慎言轻轻握住, 攥在男人的掌心,当作珍宝一样擎起。
指尖触碰到了一抹本该微凉的温热, 原嘉逸低头看过去, 眼眶酸涩。
那枚灿若星辰的指环折射着日光,耀眼地被推进他的指根。
是手术之前, 他随手揣进白大褂口袋里的戒指。
而薄慎言一直揪着他的白大褂等到了现在。
“你把我的白大褂都弄皱了……”原嘉逸借题发挥地掉下来眼泪, 委屈不已,“……我还怎么穿啊?”
“我每次‘不小心’撕坏了原医生的白大褂, 您不是也没跟我生气吗?”
薄慎言亲亲爱人的鼻尖, 意有所指地钳住他单薄的细腰。
“这几天折腾得瘦了不少, 回家好好喂喂你。”
“你又轻薄我, 薄慎言你真的很……”
一阵晕晕乎乎的旋转, 原嘉逸只来得及反应自己被按在了医院走廊的墙壁上,腰后还抵着在夏日里凉丝丝的暖气,男人的嘴唇便压了上来。
“轻薄?我有轻薄吗?我是说喂原医生吃饭啊……怕不是原医生才想多了什么吧?”
“……唔,这里四……医万……”
原嘉逸含糊不清地推拒着薄慎言的肩膀, 用舌尖顶他的舌头,没想到却意外地做出了欲拒还迎的效果,“……里……你疯了吗……”
薄慎言咬着他的舌尖笑道,“原医生好主动啊,我好喜欢……原医生无论哪个部位……都像手术时的手指一样灵活呢……”
这种公然在外亲吻的羞耻感让原嘉逸的脸红得快要滴血。
他的脸皮被薄慎言锻炼得已经厚了不少,但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堂而皇之地,在随时都可能有同事经过的医院走廊里肆意亲吻的程度。
“……回,回家。”
薄慎言明知故问道,“……回家做什么?原医生不是要请我在外面吃饭吗?”
原嘉逸噎了一下,似乎对薄慎言无知的反应有点生气,当真以为薄慎言没有听懂他的潜台词。
“回家做。”
“‘做’什么?”薄慎言问道。
原嘉逸:“……”真是烦人。
“不用了吧,原医生,我们今天在外面‘吃’,好不好?”薄慎言调转了个方向,坐在原嘉逸身后的暖气上,让他站在自己的双腿之间,将他脸上羞赧的表情一览无遗地收进眼中。
话被自己说到这个份上早已突破了平日里的极限,原嘉逸急得快把嘴唇都咬破了,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你怎么不明白呢……你不是最明白这些……这些话的吗?”
薄慎言喜欢看他哭没错,但并不想在外面让别人看到原嘉逸哭的时候的诱人模样。
他连忙亲亲原嘉逸水光潋滟的眼睛,温声哄道,“好好好,宝贝,我们回去,回去好好做……”
原嘉逸对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觉得很欣慰,可听到他说出来后,又立刻捂住他的嘴巴环顾着四周,担心有同事听到薄慎言色胆包天的口出狂言。
“……小声点。”
薄慎言笑了起来,又想要逗他,“……原医生,不就是做个饭吗,这么纠结干嘛,我来‘做’,您来‘吃’,成不成?”
跟他这样的傻子实在是说不清楚,原嘉逸想着回家才能好好说明白,便胡乱地点点头,抓着自己的白大褂就往医院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