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服城(42)
关浓州语毕,缓缓吐出一口长长的气,靠进床头的枕头里。
真狼狈啊,坍塌了的城池。
“我不甘心。”
*泰戈尔《吉檀迦利》
第四十七章 浮州如梦
“我不甘心。”
陈梦刀重新坐下来,低着头不让关浓州看见他的表情。
他怎么可能甘心呢?关浓州其人卑劣又无情,假使不是他做了受害者,什么都呕心沥血地捧着奉上去,农夫与蛇一样地,这个人这辈子都不要想要知道一点什么才是喜欢才是爱——然后他学会了这些柔软的东西,接着再去给另一个人吗?难道陈梦刀就能甘心了吗?
关浓州总是……总是在骗他,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的。
视线模糊起来,洁白的被褥上头洇开一颗两颗深灰色的圆点,又在慢慢勾连起来成梅花。
房门响起,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进来,谢天谢地真是观自在下凡救世。男孩站在病床前头,本想好的义正言辞突然被吓慌:他的父亲在病床上还吊着水,而母亲则在一旁无声地掉眼泪,怎样看都让人没办法不手足无措。
于是关浓州真的只能第无数次扶额真后半辈子只能哄人了,鬼门关都回来一趟了,得,还是要哄大小祖宗的。
可是爱情就是犯贱的,他一边要说没事这不是刚好剜到之前胃溃疡那一块吗,一边一手一个揽着怀里拍拍背的,心里还觉得甘之如饴,总算能稍稍在陈梦刀要离开前再这样抱着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眼泪虽然只是高些盐分的水,并且无理又无用,可是让它们哗啦哗啦洗刷一遍后,人的头脑确实能够清醒些。至少能勉强心平气和说话。
关子宰吸了吸鼻子,认真地看着自己这对极不称职的父母:“我不想和你们任何一个一起过了。你们各自滚蛋去结婚吧。我和爷爷奶奶一起,或者姑姑也可以当我的监护人。”
可是小孩说完以后,自己又委屈得是被父母都弃之敝履,而不是争抢的宝贝一样,似乎又要哭出来。他大概也知道这话是带气的狠话,于是决不能在可恶的大人面前显示出弱小的一面,还不等其他两人开口,愤愤地就转身离开了。
于是便轮到陈梦刀:“关浓州,你知道自己有多么糟糕……所以我才应该不会选择你,从来都不会,你知道吗。”
“我都没能甘心,你凭什么就要甘心啊!你改,你去改,你就不能为了我去改吗!你无情自大傲慢,你死缠烂打心机城府,以为现在在病床上可怜兮兮地说些好话我就要原谅你了吗?”
“我可以选择,所以你要争取我,你要争取我的选择!”
其实他要的真的太简单,不过真的只是关浓州这样的坦诚,这样的尊重。
他们之间,包括和关子宰在内还尚且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修补需要挽救,但是托这一场稀奇古怪绑架的福,这个失败的家庭还能够有一个契机将这些疮疤全都丢到了医院里头开刀消炎。迟到永远强于永别,尽管创口还是狰狞的,但总都会有愈合的一天。
至于不是家务的事,身上的录音笔最后都没能被发现,导出后的音频也可以清晰使用。开庭的那一天,照例是有着庭前尝试和解的环节。罗萨的状况实在非常糟糕,并且他一并出具了伤害鉴定证明以及财产损坏、非法入侵等——关浓州说周馥虞和他手下的都是野人,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确实做得太过肆无忌惮。
“你手上的证据虽然有效,但非法取证的下场,你知道是什么吧?”
“假如你现在放弃起诉,将录音交给我。这些都会一笔勾销。我查过了,没抓住的那个小孩,是关的儿子。你和他们家关系很近吧?假如你同意和解,那么这笔专利,我们愿意让关家的医疗公司一起参与。”
陈梦刀一声不吭地听完,站起身对罗萨说:“罗萨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否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你说过,不希望我成为关浓州那样的人,并且他不是个好医生,因为你们是同一类人。”
“于理而言,现在的他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医生,也与你并不是同类。人会改变。”
“于情而言,我不希望您侮辱我的老师,我的兄长。”
或许,还可能是我的伴侣,假使关浓州未来表现好些。
他在心里这样嘀咕,大步流星地迈出了房间。
在关于RE-3的专利归属之上,陈梦刀和梅涅尔最终取得胜诉。这项技术重新进行了评估与发布,并且依照梅涅尔的意思,他意欲同关浓芳合作,以一个更为亲民的价格进行制造投入。
然而另行的毒树之果,在罗萨的起诉和攻势下,陈梦刀的律师执照最终被吊销。对这一结果他早就有预料,极其坦然地便接受了“善良”的下场。
当无业游民的好处大概就是可以自由地跑去接关浓州出院——老流氓又能很快变回那种可怜兮兮的模样,陈梦刀怀疑关浓州是不是早就已经愈合,可是躺在病床上就天然成了弱势群体,不仅要扒拉着他,甚至还耍赖到关子宰身上去。
关子宰在关浓芳姑姑家住了三天,最终怎么也还是放心不下父亲,瘪着嘴去了医院。一开门便看见的是陈梦刀坐在病床前读书,床头柜上还摆着一溜关浓州爱吃的零碎。他就是不想忌口!赖着陈梦刀要买,买了就算只能过眼瘾,可是凡是陈梦刀答应他了纵惯他了,那似乎就等同于享上口福。
男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样温暖的场景似乎是他缺失期盼太久的了,然而要他一下服软又还是忿忿不平,果然这方面上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
牵着他来的关浓芳憋笑,拍了拍关子宰的肩膀,主动退出去将时间空间留出来。关子宰双手揪了揪衣服下摆,虎着一张脸走了过去,搬出一张高凳子坐在床前。先严肃地喊了一声父亲,然后看向陈梦刀又犹豫,连称呼都不知道如何选择。
关浓州瞥一眼儿子,将柜子上头的蚵仔煎纸包丢小孩手里:“不用改口。”
想来也是,要真让关子宰喊陈梦刀母亲或是妈妈,不管是哪个小家伙估计都会别扭得又不知道钻到哪个爪哇国的牛角尖里头去。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何况关子宰的食癖简直和关浓州一个模子出来,嗷呜嗷呜下去以后明显就不那么支棱,一边问父亲的身体情况,一边主动汇报自个儿在学校的情况。
陈梦刀觉得万幸,关子宰所受到关浓州的教育很明显有充分的尊重和平等。相比之下,作为另一半家长,他实在是太不负责——关浓州这时候便要说,那不能怪你的母亲,那是我的过错。
假使关子宰这个时候是周闵慈那样大一些的年纪,他应该就能发现,父亲的过错,最严重的除了曾经的暴戾冷酷,还在过于放任宠溺,以至于陈梦刀的思考方式在多年来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确确实实只能是“哥哥”而不是“母亲”。
不过关子宰还有许多时日可以去发现,关浓州还有许多时日去继续改变并被选择,陈梦刀还有许多时日去学着如何负责如何成长。
终究是一家人,讲来啼笑皆非,但所有人都已经开始积极地去尝试拯救这个糟糕的家。
且应该不需要时间来告诉他们答案。
不知不觉原来这一章下面就没了!那应该完结了!不过还有这样那样的番外——!还挺需要补齐一些番外的哈哈哈哈!大家姑且当没完结也可以,只是番外的话也就是普通小日常啦没什么大起伏了……家长里短家长里短~刚好是在二月最后一天,还挺吉利的日子!那完结了大家方便的话也留个爪印吧嗷!感谢大嘎一路的支持我又完结了一篇wwww新文预告下的话,就还是双x年上年龄差这样,会有观自在小盆友打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