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冠+番外(4)
汪夜慌不择路,没头没脑地往前冲,也可能是血流的太多,大脑失去了一些判断力,他怕跑得太远回不了家,站在原地兜圈子,头上的伤还在流血,但比之前留得少,很粘黏的感觉。
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了风,特别冷,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现在发生的一切好像就是一个恶梦,等到明天太阳升起,他母亲就已经给他做好了可口的饭菜,吃完早饭,他就该和其他孩子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他很害怕,又无处可去。
脚徘徊在家门口几次想往里踩却又不敢。
最后不知道谁家住户半夜要出门,旧式的铁门将开未开之时发出苟延残喘的一声“吱呀”,汪夜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窜进房子里反手关上了门。
他明白了,他害怕疼痛,但潜意识里更怕别人可怜,那会让他伤上加伤,更加难受,生不如死。
他年纪还这么小,已经被各种残忍的伤害折磨得像一具只有条件反射的行尸走肉。
幸运的是他父亲已经睡着了,地上胡乱扔着脱下来的鞋子,袜子和裤子。酒瓶子东倒西歪地林立着,玻璃碎片在黑暗里有着锋利的光。
汪夜犹犹豫豫地围着那张床转了几圈,确定他父亲真的睡熟了。
汪夜站在床头静了一会儿,他父亲打着呼噜,毫无防备。脖颈上的那条动脉在皮脂下若隐若现,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汪夜突然转身走进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把菜刀,反手两刀捅死了他父亲。
他的动作很快,干净利落,没什么多余的犹豫,像是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
本来这个年纪的孩子学习能力就很强,看过一遍的动作就可以学会。
他父亲很快失血过多,在睡梦里静静死去。
杀了人,汪夜反倒能思考了,他的大脑重新活泛起来,很冷静地想:我该怎么办?
汪夜从厨房拿出一桶菜油,把床上尸体和周围窗帘都淋上,然后从他父亲的裤子里找出打火机,一把火点燃了它们。
他自己坐在板凳上,被浓烟熏得呛咳不止。
劣质的纺织物燃烧时散发出呛鼻的刺激性气体,让汪夜渐渐呼吸困难起来,他努力将自己蜷缩起来,躲到角落,把头窝在自己膝盖上。
☆、第 3 章
汪夜以为自己要死了,可他还远没有到死的程度。一帮人冲进来,将他抱出了火海。
他父亲的尸体在身后熊熊燃烧,升腾而起的烈焰像白日最璀璨的焰火,纯洁热烈,类似世界上某种最纯粹的力量。
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等到汪夜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他孤独地躺在挤满人的过道的病床上,护士给他拉了个简易的帘子。
哭声,骂声,吵闹声,混淆着某种凄惨哀切的切切杂音。
汪夜能从这些声音当中分辨出来,不远处警察正在和护士问起他的情况。
两个人交头接耳,倒是没人把死人和火灾同一个八岁的男孩儿联系在一起。
他是天然的受害者,不在嫌疑人的行列。
警察没有在这种案子上过多纠结,只是简单问了几个问题,这个城市每天都有人死去,像汪夜和他父亲这样的人,死于意外和自杀的概率很高。
贫穷,落后,疾病,恶习,迷茫。
这些都是无法深究的精神疾病。
护士的声音听起来像个中年女人,起码有两个孩子的那种。
她富有同情心,却也只是空有同情。
即使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也不外乎两点。
那就是汪夜是幸运的,他没受什么外伤,仅仅只是被火灾的浓烟呛伤了喉咙,大概月余就可以恢复。
但汪夜也是不幸的,他父亲死了,连个操持葬礼的人都没有,像他这样的孩子,最后只能流落到去孤儿院。
汪夜冷漠地听着自己最后的下场,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父亲的名字,那来自于租房合同上男人亲手签下的名字。
他父亲,叫汪砚霖。
汪夜的胸腔忽然滚烫,他艰难而又努力地开始用力呼吸,从眼角流下了热泪。
邬童被这故事吸引听得聚精会神,可惜汪夜不打算再接续讲下去了。
第二天,洛川还忙着整理风卷残云后的现场,突然他想起很久都没有看到汪夜了,问道:“小夜去哪儿了?”
路易脸上都是宿醉后的惨白,说道:“他辞职了。”
洛川嘴里的烟掉了出来,烟灰簌簌好似受了惊吓:“他辞职了我这个当老板的怎么不知道?”
与此同时海宁顾家正乱成一团。
花园中心的人工湖边上放着不下十台抽水泵,十几个保镖脱了外套,拨开水草和淤泥,在渐渐裸露出来的河床上四处搜寻。
机器运作的噪音,刺耳高亢,堪称扰民。
苏慕妍看着湖里狼狈不堪的保镖,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叶琅带着墨镜站在树荫底下,告诉她:“找顾少的东西。”
苏慕妍:“顾少有东西掉进了湖里?”
叶琅点点头:“一只表。”
要是在以前,顾云昉什么时候找过丢了的东西。
苏慕妍看着渐渐落下的太阳,叹了一口气。
到了晚上,湖里的水被彻底抽干,叶琅终于找到了那只表。
尽管它已经破败不堪,指针和表带都是被湖底的沙石磨损的划痕。
夜晚的钟声敲响十二次,叶琅拿着从湖里找到的手表去找顾云昉。老管家打开门让他进来,示意顾云昉在汪夜的房间。
汪夜离开了这么久,他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
顾云昉坐在轮椅里,腿上的《神曲》翻看到一半,昏昏欲睡。
他有时候不知不觉就会睡过去,然后突然醒来,中间可能过去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又或许过去了整整一天。
摧枯拉朽一样的病势,让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以前的他虽然病着,灵魂却是健康的,现在的他,由内到外连着灵魂一起腐烂了。
叶琅进去的时候,房门开合发出的细微声响吓了顾云昉一跳:“汪夜!”
那一刻他的感情热烈鲜活,完全不像个病人。叶琅默不作声把手表交给他,然后蹲下来为他盖好滑落的毯子。
顾云昉捏了捏太阳穴:“我睡着了?”
叶琅告诉他:“有可靠消息说曾经看到他出现在常陵,我去把他给你带回来。”
他说的很认真,不像是随便说说的安慰剂。
顾云昉点点头,还不忘叮嘱:“我要活的。”
叶琅走了以后,顾云昉去特意找出那张黑胶唱片,留声机的跳针被压下,房间里缓缓流淌起悠扬的乐声。
顾云昉最喜欢这首《睡美人》。
旁边壁炉里闪烁着微微的火光,窗外开始下雪,周围静谧温暖如春。
顾云昉于是睡着了,睡意来得很突然,但很浓重,直到他突然被惊醒。
长年累月锻炼出来的危机意识让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儿。
好像雪下得更重了些,有水声和窸窸窣窣的拨动嘈杂的声音。
但你说不清那是不是他饲养的满院子的兔子和矮种马在乱跑。
嘈嘈切切错杂盘,山雨欲来风满楼,顾云昉扯了扯嘴角,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砰!砰!砰!”
几声枪响揭开了暗夜的序曲。
汪夜放倒了大门的两个保镖,转而大摇大摆走进正门,点射干掉了二楼两个望风的。
再换成一把勃朗特□□,横扫一片。
最后走进房子,躲在阴暗处,把最后三个干掉了。
他这仗打得轻松,如入无人之境,用他□□拳的时候老板称赞他的那句话形容就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顾宅和以前一样,空空荡荡,大半地方都好像住着幽灵,冷到骨子里头去。
地上躺着满地的尸体,死亡,恐惧随着鲜血浸湿地毯。
他冲到保安监控室,将保安绑起来。
然后检查整栋房子,直到确认顾云昉的位置。
他望着那扇沉重的门,拿□□打烂了它。
门上出现了一排弹孔,月光漏进去,像出鞘的冰冷的刀锋。
顾云昉看着他这日思夜想的养子,踏着尸山血海而来。悠然自得卸下武器,走到旁边按停了留声机。
他靠近顾云昉,为了对上他的视线蹲下来,亲吻他的手背,说道:“merry Christmas mr.g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