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时雨+番外(65)
他当然喜欢沈浔,喜欢得满世界都只剩下他了。那无边野火是他,八百里长风也是他,所有的炽热寒冷都是因为他。
他伸出僵直的手臂,手掌轻轻贴上沈浔的后背,什么理智什么顾虑,一切都完了,他哑然:“沈浔,你自找的。”
此去经年,山高水远,管他星光璀璨不璀璨,天涯海角你都要带着我去。
男朋友。
第50章
脊背有一瞬的僵直,时隐这话说得含糊,沈浔反应了一会,才迟缓地笑了起来,温声道:“答应了?”
“算是吧。”时隐笑了笑,“男朋友。”
同桌突然变成男朋友,说不清楚是喜悦还是惊异,沈浔心里有个调色盘被打翻了,五彩斑斓的像时隐此时的白衬衫——灿烂又纯净。
他放开时隐,笑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时隐被他盯得不自在,偏开头轻咳一声:“你干吗啊?”
“不干吗。”他嘴角绷着笑意,一抿唇,然后凑过去在时隐白净的脸颊上轻轻点下一个吻。
“……操。”时隐耳尖染红,刚才做那些都没什么不好意思,这会倒是别扭起来。他侧开脸,低头抿唇笑起来。
方才一通混乱,沈浔的手机落在地面上,正发出干裂般的震动声。
沈浔闻声看去,通话显示是楚倩。
他停止了玩闹,朝时隐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蹙眉接起:“妈?”
“浔浔,听说你参加了个什么比赛?”楚倩在那边开门见山,干脆的声音从听筒里穿出来,散进空气里有些突兀。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时隐的视线动了动。沈浔迟疑一秒,指甲碾着指节:“嗯,怎么了?”
“没什么,参加就参加了吧。”楚倩的尾音有些飘忽,似乎是很放松的语气,“就和你说一声,重心该放哪你知道的,这些都只是调剂。”
沈浔扬了扬眉,舒一口气,唇角勾了勾:“哦……”
倒是没想到楚倩会突然看得那么开。
“你这奖要跑到法国去拿,不然就不颁给你,是吗?”
“是。”
“这样啊,”楚倩轻笑一声,“是件好事,但是你学业太紧了,别去了吧。”
沈浔心里乍然一凉,耷拉着嘴角不笑了。
好不容易获奖,还是个国际大奖,说不要就不要?
“可是我……”
“浔浔优秀,妈挺高兴的。”楚倩打断,“不过我寻思着,你以后也不靠这些吃饭,就省了吧。”
电话线里一片寂静,那滋滋噗噗的电流声,无起伏无感情,平白像是什么东西悄悄碎了。
可他早就料到这结果,指甲掐进皮肉里,只得深吸一口气,阖起眼眸,认命似的:“知道了。”又问,“你最近好些了吗?”
“挺好的。”楚倩声音里终于有些温度,“这边有不少人和我一样呢,大家相处起来还不错,山上风景也好,我挺舒心的。”
“还有你这小孩儿,最近也挺让我放心的。”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半玩笑道,“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沈浔抬眼,视线从时隐身上扫过,对方看着他眯了眯眼。
“咳,”沈浔挠了挠头发,避开视线,说,“没。”
就不知道早恋算不算不该做的……
时隐暗自笑了,伸一指去戳他的腰侧,口型说:“那我呢?”
沈浔腰间被戳得痛痒,伸手挡着,却哪里闹得过,只好踉跄着起来逃向一边,悄声道:“打电话呢!”
电话那头楚倩笑笑:“知道你乖。行了,也没啥事儿,就说一声,你好好学习,别的不用操心。”
这电话终于挂了,沈浔回头瞪一眼时隐,恨恨道:“啧,小混蛋,拿你浔哥寻开心是吧?”他把人往后一推,脊背抵到沙发上,双腿一分,制住了。
“操…”时隐感觉到有些危险,便把手放上他的后颈,一捏,“你没有做不该做的事?”
“没有。”脖子上的酸筋让人抖了一下,沈浔说。
“真没有?”时隐蹙眉。
“有什么?与同桌'相亲相爱',不该吗?”沈浔笑了笑。
“……”
“收留帮助有困难的同学,也不该?”说着凑近一点。
“……”
“追求所爱的人,不该?”
沈浔目光澄澈闪烁,待还要靠近,时隐把头一偏,笑了:“浔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鬼话这么多?”
沈浔顿了顿,理直气壮:“鬼话都不会编,我学文?”
“……”
操。
两人又胡闹一阵,闹累了双双坐在沙发上撸公子。时隐维持着垂头的姿势,漫不经心说:“奖不要了?”
沈浔沉默一会,半晌向后仰着脖子,舒气道:“不要了。”他说,“什么破奖人不去就不给颁了?那我作品还放那呢,有本事别说是我做的呀。”他把掉在手边的画笔往前边一掷,“我还真不缺这么一个奖。”
这话说得又无奈又傲气。他十八岁,遥想未来觉得这不过是他千万个可能中的一种,是他沙里淘金时漏掉的一颗珍珠。
多洁净漂亮的珍珠也不过就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珍珠而已,他还有无数珍宝,他有的是机会试错。
时隐撇撇嘴:“不要就算了呗,改明儿吃顿好的犒劳自己。”
“嗯,城西有家烤肉不错,等考完试我带你去。”沈浔说,又瞥了一眼时隐腿上的公子,撸了一把,“顺带给它也添点东西。”
“嗯,它这几天都瘦了,你一摸毛里边就剩下骨头了。”时隐应一声,又问,“阿姨病好些了?”
“听着不错。”
“你还是多陪陪阿姨,让她高兴点,我都没见你主动联系她。”
“其实吧,”沈浔坐下来,“我有点怕和她交流。你知道的,偶尔说错点什么,她就……”
时隐看了看他:“她可能只是想让你多分点心给她。”
楚倩的情况,对于她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是一种消耗。但无论如何,她只是全心全意地在期待着有人爱她,哪怕只是一点微弱的善意,也足够把她从深渊暂时拉上来。
这是楚倩的苦难,也是沈浔的苦难,时隐心里同样地隐痛着,希望他们都好起来。
沈浔伸手摸了摸时隐的头发,撇撇嘴,一副无奈的样子,拖着调子说:“知道了,男朋友。”
时隐觑他:“嘁,还怪不乐意。”他转念又说,“我在这儿住好久了,明天搬回去。”
“你哪去?”沈浔急了。
“回巷子里呗。”
“啧,”沈浔蹙眉,“你刚答应我,这就要拉开距离啊?”
“拉什么距离,这是礼貌……”时隐笑了,吐出一口气,“算了,”他往旁边挪开,“这叫战略性以退为进,俗称,欲擒故纵。”
“……我操。”沈浔都愣了,完全没想到这话能从时隐嘴里蹦出来。他一把把人捞过来:“那我上钩了。男朋友,你今晚得先给我暖个床。”
当然也就是说说,他也没舍得等人暖完床就赶回冰冷的被窝里去。
到底是年轻人,不讲究,沙发一展开,挤着也能睡一宿。
*
温暖的周末过去,沈浔满不乐意地帮时隐搬了回去。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但这两人硬是磨蹭了一下午。
周一早晨,沈浔在江边靠桥站着,低头戳着手机,头发竖飞起来,面色在寒风里吹得有些霜白。
等时隐从巷口慢悠悠地走出来,他才把手机揣回兜里,没好气道:“真慢。”
时隐拉了拉书包带:“等急了?”
“特急。你早餐吃了吗?”说着,沈浔瞥他一眼,拉开棉服拉链,掏出一个烤番薯来:“就知道没有。喏,早餐给你。”
刚买的烤番薯还热着,包在塑料袋里,氤氲出一片白雾。时隐笑了笑,接过来,一边顺着江岸走:“挺贴心啊,什么时候来的?”
番薯还有些烫手,吃不下,他就拿在手心里焐了焐。
“没来多久,也就是你再慢点就凉了的地步。”沈浔睨他,眉眼却是暖融融的。
时隐心中动容,瞥了一眼沈浔冻白了的面色,青白中透着一点粉色的血丝,便把番薯隔着袋子直接按在他脸上:“暖暖。”
沈浔笑了,一时也没注意周围,手心附上时隐的手背:“唉,有男朋友真好。”
大清早桥上车多,人却很少。此时没人注意,时隐也顾不了那么多,觉得沈浔那羽绒服口袋里会很暖和,就把手伸进他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