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种可能(14)
我这一生从被虐待到虐待别人
可笑荒唐如脚下泥泞肮脏不堪,
可也曾有个人说过他会保护我,
这就够了。
生不能选择,便不如痛痛快快的结束
人说临死前就能看到自己的一生,
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花园里,
月光温柔,
我哭噎着说,
"我是魏家的我叫魏齐"
而他抱我在怀里,
"哥哥保护你"
第12章 已删
删
第13章 两个故事(1)
楔子
魏国街头,一个蓬头垢面,只着里衣的老人正抱着一壶酒坐在街口,身边围着一圈乞丐。
老人眼神浑浊,声音沙哑。
"我曾亲手打磨出了这世上最锋利的一把剑,又亲手折断了他"
"但我从不后悔。"
周围的乞丐们只当他喝多了吹嘘,嬉笑着想上手从他手中夺过那壶酒。
"哎,你那剑是用来做什么的啊?宝剑总该有个名字吧"
"这么说,你以前还是个铸剑师咯?那现在怎么混成了这幅德性?"
话音一落,周围乞丐哄堂大笑,
老人恍若未闻,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将酒壶向上举起,浑浊的眼底藏着摄人的精光,猛的扬起了声调,
"只要魏国——万年!"
乞丐们笑得更大声了,见老人握着酒瓶不撒手,倒也歇了上手的心思,拿着碗哄闹着四散开来。
"散了吧,散了吧,醉成这样竟还不忘了魏国,当自己什么人呐"
"又是新的一天喽"
走远的乞丐们没有看到,过了几刻,太阳升起,一群身着朝服的大臣匆匆奔来,将老人小心翼翼地扶上了一架软轿。
元封三十二年,被后代追尊为昭烈帝的魏昭王在酒后的睡梦中死去,举国哀悼,百姓哭声三日不绝。
***
烛光摇曳,祁让跪坐在案首前,案上是魏国先主魏襄王的牌位。
不同于平常百姓家的慈母严父,祁让的母亲王太后对待他的教导极为严苛,反倒是祁让的父亲,那个四处征战,以魏剑震慑天下的一代雄主,会带着祁让爬树摔跤,仿佛是和他一样的顽童。
后来听父王身边的秦叔说,是因为他长得与父王幼时几乎一模一样,性格也像,所以父王总是偏爱他几分。
前世今生的画面在脑中纷乱嘈杂,最终又定格在了那一刻。
先王一生好征战,善征战,最终也因征战而死。在战场上被人刺中后,身体状况每日愈下,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朝廷内外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直至一日,先王睁开眼,似回光返照来了精神,不顾太医阻拦,起身拉着祁让和弟弟祁连去了宗祠。
那是一向温和的父王最正颜厉色的一次。
彼时的祁让似乎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看着一向高大的父亲不知何时已两鬓斑白,心中惶恐的几乎要逃走,双膝却牢牢的钉在原地。
那是很长的一段话,祁让却一字不差的记到了现在。
父王说,
"周朝末年,王权衰落,诸侯并起,魏文公占地宜州,起兵向北,吞大小诸侯十余国,为魏之始。魏国占地广阔却偏远,国力羸弱,康公时为中原列国所轻视,南北齐赵两国举兵侵境,魏国连连兵败。康公于都城歃血起誓,宁战死,勿投降。国人奋进,上至六旬老叟,下至总角之童,举国皆兵。
康公死后,庄公变法强国,至惠公时变法大成,自称为王,列国无不欲压制魏国,合兵伐魏而未遂。后又经堇公,善公。魏国已是这乱世仅剩的三雄之一。
让儿,你要记住,你脚下这片土地,是我魏国历代先主兢兢业业和几世魏人浴血奋战而来。此后,我将魏国交与你,你便要向前,要荡平中原,一统天下。"
父王眼中迸发出的神采,让祁让此后三十余年,直至前世身死,一直如芒刺背。
荡平中原,一统天下。
短短八字,耗尽了他的一生。
他前世为国为民,殚精竭虑,无悔无恨,又为何要重来这一遭?
周围人仍鲜活稚嫩,他却如老者踽踽独行。只因他知晓未来会发生的一切,知晓身边处处是死局,也知晓身边的人也早晚会一一离他而去。
所以为何,要让他再重来这压抑困顿的一生,让他再经历这离别孤苦的一世?
突然,室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门被轻轻扣了三下。
祁让松开了青筋暴起的手,闭上眼,压抑着心中不断翻涌的不甘,艰难的吐了口气,再睁开,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进"
内侍李言躬身走至祁让身后,"王上,前线传来军报,相国大人已站在门外侯了两个时辰了。"
"如今是腊月几日?"
"回王上,腊月初七"
元封三年,天命刚刚显露出它可怖的一面,一切混乱也尚未开始。
祁让缓缓起身,身后李言欲上前搀扶,祁让摆了摆手。
跪的久了,有些踉跄,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走向门口。
推开门,外面已是一片夜色。
不远处,一个裹着青色大氅的青年正垂首立在雪中,身后宫人手中提着灯笼,为那张瘦削苍白的脸平添了几分暖色。那人感觉到身后宫人行礼的动作,便抬头起了头,看到祁让,似是愣了一下,赶紧向前走来。
魏相,齐原。
祁让往前迎了几步,待人站到面前,又止住了其行礼的动作,从身后宫人手中拿过了为自己准备的暖手炉,塞到了面前人的手中,前世几十年的隐忍让他此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他笑吟吟道,
"让相国久等,是寡人的不是。"
齐原笑着扬了扬眉,将手炉往袖中送了送,"多谢王上体恤。"
祁让不可置否,转了话题,
"相国此次前来可是为了楚将军伐鲁一事?"
"王上圣明"
祁让向前走着,看宫人将去往正殿走廊上的宫灯一盏盏点亮,此次战争尚不知何时结束,却连向来灯火通明的魏宫都要开始节省了。
齐原落半步跟在祁让身后,见祁让不再开口,便试探地问道,"楚将军欲讨要粮草,一举攻入鲁国国都,听闻王上一直按下未批?"
敛了笑意的祁让语气淡漠,
"自先王时,魏国便连年征战,百姓常年缩衣节食,征来的粮食未待送入粮仓便直接运到前线。此刻又何处来的粮草?"
齐原神色凝重起来,
"兵法云,兵贵神速,此次楚将军一路大捷,正应待鲁国尚未反应过来时,将其一网打尽,粮草拖下一日,战况便一日紧急。王上何故此时退却?"
祁让毫不退缩地反问,
"鲁国魏国相争,齐国隔岸观火,待鲁国取下,魏军疲惫,又该如何与齐抗衡?"
齐原停下脚步,
"齐廷此时朝政动乱,尚且自顾不暇,且国力衰弱已久,王上担忧从何而来?"
朝政动乱,国力衰弱,听听这世人对齐国的评价。
两人针锋相对,祁让在心里嘲讽的快要笑出声来。
他转头看向面容尚且年轻的齐原,若再过个十年,齐原必会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的隐秘,然后算无遗策的运筹千里之外。
可现在,他还年轻,齐原也还年轻,齐国潜伏数十年之久,以列国为旗子,天下为棋盘,布了一局天罗地网,唯一察觉到不对的只有那个现在征战在外的楚昭,他们却无人信他。
而现在收手,已经迟了。
齐原见祁让停了声音,露出嘲讽的面孔,疑惑愈盛,"王上?"
祁让换了个话题,
"你可知如今的齐相是谁?"
齐原点了点头,"荀仁"
"那你可读过荀仁早年的谋攻论?"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①
祁让点了点头,"说的不错。"
齐原还是不懂,
"微臣愚钝,请王上赐教。"
祁让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笑意,声音轻飘如羽毛,落在齐原耳边却似雷霆万钧。
"话没有问题,可大肆宣扬出来,就有问题了。"
大争之世,谁人不想夺得天下,能让别人相信其谋交之策不愿用兵,本身就是个问题。
齐国口口声声谋交为上,一副国力衰弱的模样,看似龟缩一隅实则养精蓄锐数十年,富的流油。
如虎狼卧在一旁,就等着魏鲁相争,两相示弱,然后一举吞下两国,剑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