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向南吹(31)
“宝宝。”先从弱的开始。
“嗯。”穆梁已经进化到听到这种昵称不会臊得跑掉的地步了。
“穆穆。”再加一层。
穆梁靠在沈也的胸前,睫毛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一闪一闪的,带来一种微弱的痒意。他还没有听过沈也这么叫他,顿了顿,还是应了一声“嗯”。
“梁梁梁梁梁——”沈也故意拉长音。
年轻就是好,肺活量充足,声音拉得可长可长可长。穆梁脑袋里嗡嗡的,他捂住耳朵,压低声音喊:“别说了!”
好吧,既然这些连沈也自己都觉得放在现在有些难以接受的昵称都没有用,他就只好使用杀手锏了。
他把穆梁捂住耳朵的手拉开,然后使了点劲把他拉上来,拉到他们平行的位置。别看穆梁装作不吃他这套的模样,可是脸仍旧红扑扑的,像是初升的太阳。
沈也凑到穆梁的耳朵,嗓子静默地酝酿了一会儿,耍了点大心思,用他还没有度过变声期,但是已经可以称得上磁性且性感的声音,说:“老公。”
脑内的烟花瞬间爆开,五颜六色的让人眼花缭乱。
“老公”这个词儿,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词。在他们的关系里,是不存在“老婆”和“妻子”这两个词的。而top和bottom也并不能界定谁来称呼与被称呼,然后这件事情就变成了一个富有情趣的事。不止在床上,即便是生活中偶尔撒娇喊那么一声“老公”,也让人酥麻软。
穆梁愣住了,呆呆趴在沈也身上。沈也则把脑袋闷在穆梁的头发里,他的头发香香的,让人流连忘返。沈也当然没有穆梁那么好的耐心和那么喜欢逃避的心理,对于他来说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是要告诉对方,并不是强迫,只是沈也觉得这是对方的一种权利。
所以,他又说了一遍,这次的声音是闷闷的,但是穆梁听得更加清楚。
“老公。”他说。
该怎么说呢,应该说这是一件极其令人震撼的事情吧。虽然穆梁马上三十的年纪,已经没有那些矫情的想法了,可是他仍旧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什么样的场合中。有些称呼是独一无二的,是带着沉甸甸的感情的。比如“老公”,或者“丈夫”。
事情的发生总是让人措手不及的,虽然知道沈也这么主动是为了用软招数要他说话,可是原本已经被填满的心中是更加的沉甸甸,是爱啊,是双倍份的爱。
沈也见穆梁仍旧愣愣的,想要把他的耳朵拉近他的唇再说一遍,被穆梁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嘴巴。
“不许说了。”是带着笑意的声音。是即使在微弱的光亮里,也能清楚地看到鲜红欲滴的苹果。
沈也点了点头,半个脸都藏在穆梁的手里面。呼吸间,热气从指缝的罅隙里飞出来。这种时候,这种情景,总是带着一些别的意味的。沈也舔了一口穆梁的手心,鲜红的苹果更甚,好似下一秒就要成熟到“咔啦”裂开来,露出甜甜的心。
看得出来,穆梁憋着一股气。
“别闹了。”他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可是沈也可以看出下一秒他就要破功了。
沈也点点头,发出沉闷的“嗯嗯”声,表示他答应了。穆梁放开他,两个人终于不再像幼儿园小孩似的,现在他们乖乖坐在沙发上,并排着,肩并着肩,四颊皆红扑扑。
凡事讲究分寸和循序渐进,实话是一定要说的,可是说实话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就是不说谎话。
“过段时间,可能有一场婚礼,需要我们参加。”穆梁决定从这件事开始说。
“嗯?”沈也转头,“那我们岂不是在一起这段时间里,参加了两次婚礼?”好吧,小朋友的脑回路总是很可爱。
“嗯,是。”穆梁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默默扣手指,一点一点像挤牙膏似的慢慢说。
沈也突然卸了力,“啪嗒”就倒在穆梁的肩上。
“那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啊?”就知道,没什么好话。
穆梁举起两根手指,轻轻一推,沈也就倒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等你成年了,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借口是很多的,就看穆梁愿不愿意推脱了。
沈也绝对是理解错穆梁的意思了,他兴奋地爬起来,然后搂住穆梁,啄了他的脸颊好几口。穆梁见怪不怪,像个木头人,一动不动,仍有他的有些幼稚的男朋友在他脸上留下口水。
“那你的意思是说,等我成年了我们就出国去领证?”沈也这话让穆梁无语了,就知道他会这么想。给一颗绿豆,沈也就能把它变成一大片绿豆芽。
“我的意思——”穆梁又举起两根手指,轻轻一推,沈也就又倒到了沙发的另一边,“我的意思是说,等你成年了,作为一个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穆梁托起沈也的脸,一本正经地问:“懂了吗?”
沈也嘟着嘴,点了点头。穆梁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以,小孩终于明白什么叫听话了。
他接着说:“第二,可能,只是说可能,而且告诉你只是为了给你打一剂预防针,并不一定真的会发生。”
穆梁说了这么多也没说到主题,沈也急了,“到底什么事情?”
大朋友又开始低头抠手手,牙膏挤得很慢,“嗯”了半天,终于说:“过一段时间,我父亲,也就是穆金国,很有可能要过来。”
沈也听到后松了口气,刚才听穆梁犹豫了这么久,他还以为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没想到只是见家长。
“我还以为是什么,”他笑了,也想要逗穆梁开心,“见家长嘛,大不了我跪一夜,心再怎么硬的人总也该答应了吧。”
穆梁叹了一口气,他终于明白白昀所说的十一岁的跨度与看待事物的态度的关系了。一开始是他天真了,他们要面对的问题比之前想象的多得多。
眼里有泪,原先还想忍住不掉下来,结果情绪登顶后,眼泪像穿起来的珠子似的,啪塔啪嗒掉下来。
穆梁一把保住沈也,从一开始安静地哭变成小声的抽泣,最后变成哭到打嗝。沈也心疼得要死,恨不得他来经历那些穆梁从未言说的情绪。
哽咽着,他说:“他知道了,他不同意。”
沈也原本安慰似的拍着穆梁的背的手停止了。
楼塌了,露出来的地基告诉他们,一开始就是错的。
☆、第 35 章
穆金国是什么样的人,穆梁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一方面是因为一个完整的人不能用几个形容词定义,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其实不是很熟。
父子之间,其实有很多种相处关系。有的亦父亦友,有的则是高高在上,还有的漠不关心。而穆金国和穆梁的关系,则是在二十八年里经过了三次转变。
在小时候,母亲还在的时候,他们是幸福的家庭,他和穆金国的关系是亦父亦友,即便两人的工作都很忙,也会在每个节日回家一起过。
后来,母亲去世,穆金国也许是受打击了,他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单亲爸爸,要一个人抚养他的儿子了。他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父亲,控制欲变得极强。穆梁不喜欢这样,考到了一所没有什么富家子弟的体制内高中,就是为了远离穆金国。
许是儿子离得远,少了一个很大的累赘的关系,穆金国再婚了,很快他们就有了一个儿子,而穆梁也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了。除了给予丰厚的生活费,他们变成了彼此漠不关心的父子。
穆金国有了一个他所谓的“幸福家庭”,而穆梁也有了沈也。他们其实可以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可是穆金国或许认为穆梁给家族蒙羞了吧,近三十的年纪,找了一个未成年的男孩子,别说是思想陈腐的他了,就算有一些“所谓思想开明”的人都无法接受。
即使摸得清穆金国的脾气,穆梁也猜不到他将会面对什么。可以说,他根本不了解他的父亲,只知道他是个老顽固,而自己大儿子找了一个男的,还是未成年,肯定对于他来说是双重打击。
明确知道焦虑无用,可他还是焦虑的。虽然集团和穆金国有些关系,可是他对于这场交易案说不上什么话,他没有这个权利。等到财务部门修改好全新的交易案,然后上报完后,穆梁终于得到了一个宝贵的休息天。
难得,一觉睡到了十一点多。最近他睡得不好,不单单是为了交易案的事情忙碌,也在为了沈也和他的事情烦恼。总不能跑了,私奔这种老土的事情也只有在上个世纪才能发生了,他也不想这么过,他想要大大方方的,而不是畏首畏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