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白昀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他的好朋友穆梁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而初恋一点陷入,很可能这辈子都无法释怀。作为经常闲的没事干又视穆梁为人生重要朋友的他,觉得为好友的恋爱做好背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非常重要。
“所以呢,他追的你,他就不能把你甩了?”白昀觉得穆梁真是,陷入恋爱中变得傻乎乎的,“人家几岁,未成年好吧,经历过多少事情,说不定人家害怕了就跑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突然,白昀像终于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桌子,还把穆梁吓了一跳。
“还有!人家是未成年,你们那个什么了,他是自愿的吗?”白昀当然有法律基础,虽然公共课都是混过去的,可是该明白的他都明白,但是即便他的思想再开放,也总觉得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在一起,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穆梁无语,很无语,非常无语,极其无语。他第无数次觉得白昀这个人好烦的,明明就比他大一岁,三十未到的年纪,怎么像个居委会老大妈似的。可是他心里又清楚知道,白昀这家伙是站在他哥哥的角度上给他人生建议,就冲他诡异且丰富且疯狂的人生经历,穆梁觉得他有资格。
“当然是自愿的啦,而且你都说了,我是那个,他不自愿我总不能强上吧。”穆梁说完,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他是个喜静的人,白昀又天性过分活跃,和他交流对于安安静静的老大爷来说,是一个极其耗精力的事情,比做坏事的时候还累。
头疼,太阳穴突突跳。倒不是因为白昀说话很快,是因为他说的内容。一针见血,每次见面都是这样。总是会被包扎好的伤口狠狠揭开,然后用力抹上药膏,最后以安慰的方式再给他包扎好。有用,但是很疼。
“对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终于,谈话回到了现实,回到了正题,回到了当下。结束了形而上,回到了形而下。
白昀把玩着他送给穆梁的钢笔,不断开合笔帽,“关于交易案的事情,老头子让我来截胡。”他一脸“我没办法谁让老头子给我钱”的表情,气得穆梁恨不得把他的脸捏成二十倍大。
好吧,毕竟念在以前的情谊和现在的情谊,穆梁是不可能对白昀发火的。不过听到这话,他太阳穴上的青筋快要跳出来是真的。勉强把它按回去,穆梁深呼吸,然后开始以公司负责人的身份和来使交涉。
“为什么?”他这半个上午问了从前一年份的“为什么”。
“好像原本你家老头子就口头答应了,然后我们家出手慢了呗,就被沈氏抢先了。”白昀知道个大概,但不知道全部,他能告诉穆梁的只有这么多。
穆梁皱了皱眉,“那他什么意思?”这个他,指的是穆金国。
“穆伯父啊?”白昀问。
“嗯。”
“他来找你好像就是为了这事儿,估计态度就是让你回绝沈氏那边吧,而且小朋友那边,你最好打个预防针什么的。”说到底,白昀今天来也只是为了传话。他知道的真的不多,作为每天日常就是到处飞从来不过问这些事的人,白昀是最佳人选。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也没有办法无条件帮着穆梁了。
穆金国自己有家,有年轻漂亮的老婆,有乖巧可爱让人省心的小儿子,穆梁这个名字里还带着前妻的姓的不省心的让人讨厌的儿子,何必过分在意。老头子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喜欢这种掌控感,穆梁厌恶他,从前甚至觉得母亲的死就是被他给气的。
或许是最近日子过得让人太快活,所以要来给穆梁找不痛快。穆梁不想说恨,但是他敢肯定他绝对不会喜欢他的父亲。
最后的最后,穆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穆金国的事,完全和白昀没有任何关系,穆梁也没有资格把气撒在他身上。
他也只能说:“好,我知道了。”
“好好说话哈,别又吵起来。”白昀叮嘱他。
“知道了啦。”看出白昀有离开的意思,穆梁也不挽留他,他们之间不兴这个,“行了,去找她吧,估计也在等你。”
白昀笑得很开心,“知我者,唯她与穆梁也。”
穆梁把他送出去,开门前,白昀留下一句话,“学弟邀请你去他的婚礼啊,我把地址给他了,请柬估计过几天就能到,记得包个大点儿的份子钱。”
穆梁顿了顿,说:“知道了,赶紧走吧。”
送走白昀,穆梁像是一块没有活力的石头,“咚”得一声,倒在柔软的沙发上。贵就是好,躺在上面感觉不是躺在沙发上,像是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十点钟,一个上午,见了白昀,得知了三个悲伤的消息:曾经追过他的学弟要结婚了;白家那边要截胡他们已经快成了的交易案;也许过几日他那关系并不好的父亲就要来。
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棘手的事情,可是从来不会牵涉到感情。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句很俗很俗的话:凡事掺了感情,都会心痛。穆梁觉得说的真对。
拥有爱情,就像是得了一种难以治愈的心脏病。情绪被另一个人所左右,而自己则把那颗跳动着的鲜活的心,完完全全交给了对方。他开心,他就与他开心,他伤心,他就与他伤心。当然,如果他想捏死这颗心,也是一瞬的事情。
对于生来谨慎的他来说,是一件很大胆的事情。
穆梁产生了逃避的想法,纵然他知道他没有办法逃避。即使没有办法在现实逃避,他就选择在心里逃避。摘下眼睛,把西装盖在脑袋上。外面的嘈杂被隔断,黑暗中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一呼一吸间,终于找回了生命的掌控力。
此刻,我是谁,与我无关。
☆、第 34 章
坦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当穆梁忙碌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之后,他只想好好洗一个热水澡,然后和被窝一起度过漫长的夜晚。
每每看到沈也,看到他那真诚的眼神和赤忱的心,穆梁就舍不得。舍不得告诉他那些糟心且带着腌臜的事,他想要把一切都承担在自己的肩上,可又顾及他们从前的承诺。真心换真心,既然沈也交出了他的真心,如果穆梁辜负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好难,好想抱抱他,好想抱抱软软萌萌的他。穆梁三生有幸,拥有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穆梁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沈也比他回来的早一些,等到穆梁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冬季天黑得早,肚子还没开始饿就感觉困了。囫囵吞枣似的吃完沈也煮的馄饨,穆梁就好比行尸走肉,整个人都瘫在沈也身上。
小朋友一开始是惊讶,短暂的惊讶过后是喜,狂喜。两个大男人瘫在沙发上也不嫌挤,就是觉得舒服,那种名为幸福的感觉涌上心头。
沈也抱着穆梁,一下一下拍他的背。高定西装拍上去的感觉都不一样,滑溜溜的,一点褶皱都没有。不过穆梁这么瘫在沈也身上,起身的时候肯定西装变成老头,褶皱满满。
感知对方的情绪是恋爱的基本功,沈也不可能没感觉到。穆梁是一个有些矛盾的人,当他真的不想告诉对方的时候,对方在他的脸上和行为中是看不出任何破绽的,可是如果他内心想要那么一点点安慰的时候,心细的人可以很快看出来穆梁表情中的喜怒哀乐。
沈也在手心里哈了口气,搓了搓产生了一点热,然后贴在穆梁冰凉凉的脸上。
“你怎么啦?”他问。
“没事儿。”当然,想要让穆梁开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毕竟他是方圆十里有名的矛盾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其实不用三十年,一天一夜,两个人的角色就调了个个儿。昨晚是沈也憋屈着就是不想说,也是穆梁逼出来的,今晚就是我们穆总端着不肯说,看来也需要他亲爱的男朋友来逼一下。
当然,沈也是肯定舍不得像昨天那样再折腾老胳膊老腿的穆梁一回的,他深知穆梁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像他那样来硬的是肯定不行,这招只对自己有用。那就来软的,“穆宝宝”、“梁梁”这些肉麻得要死的昵称叫那么几回,穆梁心里肯定就软得一塌糊涂,然后再这么一催,实话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