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径一千米(9)
韩岩扬了扬下巴:“喝啊。”
不是说渴了?
安宁就双手把玻璃杯捧起来,嘴唇凑到杯沿,刚喝进去一口,表情突然凝固。
“不好喝?”韩岩蹙眉。
怎么这么娇气。
安宁喉咙艰难地滑动一下,咽下去了,而后轻声道:“味道怪怪的。”
韩岩起身,拉开冰箱检查保质期,没问题。又走过去端起水杯闻了闻,没异常。
他耐心全无:“你怎么这么麻烦。”
安宁小声回应:“真的很怪,不信你尝。”
韩岩不信邪,直接就着他的杯子喝了一口。
“诶——”安宁阻止不及,“可以倒出来喝的吧……”声音越来越小。
确实很奇怪,入口微涩,甜中带苦。韩岩往杯底一看,顿时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杯底有烟灰。
他霍地起身走到开放厨房,把剩下的半杯橙汁倒进了水池。安宁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在他倒橙汁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是坏了吧?”
韩岩没把真相告诉他,只抬了抬眼:“喝坏了我负责。”
安宁在他身后悄悄耸了耸鼻,踢踢踏踏地坐回沙发,重新拿起手机。
外面闷雷阵阵,轰隆隆从远处打下来,窗缝被风吹得尖啸。
但就是在这种嘈杂的情况下,韩岩还是听见自己手机响了,他猜到是谁。
因为安宁正低头微笑。
“我去阳台抽烟,电视遥控器在抽屉里,饿了自己叫外卖。”韩岩说。
安宁把头抬起来,冲他笑着点了点,眼睛像两道月牙弯:“好的。”
—
[来自]Ning:Knock knock. 还在吗?(小于1.0km)
[来自]Ning:刚才我差点被毒死。(小于1.0km)
阳台上全是烟味。韩岩沉默地站了片刻,然后推开窗,碎而急的雨水扑面而来。
现在这个季节,风已经很凉了。
他转身背倚阳台,用上身挡住雨,拇指轻敲手机。
[来自]桥归桥:又是你那个邻居?
[来自]Ning:对啊,他好像跟我有仇,自己喝白开水,给我倒过期的橙汁。(小于1.0km)
[来自]桥归桥:你还不走。
[来自]Ning:这么大的雨我怎么走,能淹死人的好不好。你在哪儿,在家?(小于1.0km)
[来自]桥归桥:在亲戚家。
[来自]Ning:阿文阿文,你姓什么?(小于1.0km)
[来自]桥归桥:为什么要告诉你。
[来自]Ning: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小于1.0km)
韩岩在裤兜里掏了半天,除了烟,还有一颗薄荷糖。他剥了外包装送进嘴里,口感跟身后的风、手机那头的人一样清爽。
[来自]Ning:为表诚意我先告诉你,我姓安,该你啦。(小于1.0km)
[来自]桥归桥:乔。
[来自]Ning:我猜到了!(小于1.0km)
这场大雨来势汹汹,两个多小时还没有停的意思。
聊了一会儿后安宁饿了,韩岩的颈椎已经僵得不会动。
没多久阳台的门被敲响:“吃的到了,你要不要吃一点?”
见韩岩推开门坐回沙发,安宁以为是同意一起吃的意思,就把三个菜两盒饭一一开盖,又新倒了两杯水,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茶几上。
韩岩偏开头咳嗽了几声,之后没跟他客气,端起一盒饭吃起来。
没话讲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只能闷头吃饭。
安宁吃得慢,习惯细嚼慢咽,边吃还边喝温水,韩岩大半盒饭下肚时他才吃了三分之一。
“你吃得好快啊……”
“吃完把垃圾拿到门口。”韩岩只交待了这么一句,就起身换去单人沙发坐,脸色不太好,看着像累了。
安宁乖乖点头,闷头接着吃。等到彻底吃饱,沙发上的大个子竟然已经歪着闭上了眼。
睡着了?
他弓身凑近,大气都不敢喘。
韩岩双颊泛红,而且背蜷着,明显不太舒服。
安宁想来想去,拿手探了探,结果大吃一惊。韩岩额头发烫,紧蹙的眉峰里积了层薄汗。
好像是病了。
虽然看起来不算严重。
他轻摇韩岩的肩:“还好吗?”
韩岩慢慢睁开眼,先看向阳台,声音嘶哑:“雨停了?”
“还没有,不过小多了。”安宁抿抿唇,“你不要紧吧。”
韩岩揉了揉额头,“去把阳台窗户关上。”
安宁迅速行动,关窗,收拾茶几,又从卧室找了条毯子出来给韩岩盖上。
这算什么事,只不过略坐了几个小时主人就病了,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要不要再喝点儿水?”他担忧地查看韩岩的脸色,“家里有药吗,我去帮你拿,没有的话我去帮你买。”
“要不我把空调打开吧,遥控器在哪里?”
“要不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你应该不是太沉吧?”
韩岩脸色发灰,没有睁眼:“闭嘴。”
安宁噤声。
客厅更静了。之前还有雨声,这会儿雨也小了,雷也不打了,静悄悄的只剩韩岩粗重的呼吸。
走还是留?
两个选择摆在安宁面前。
他退回沙发角落,无声地摆弄手机。
[来自]Ning:惨了,我邻居好像发烧了。
[来自]Ning:不太想管他,但是一走了之是不是不太好?
可惜,半晌没有回音。
阿文呢,在吃饭?
安宁对着之前的对话末尾那个“小于1.0km”发呆。
真希望阿文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自己能第一时间认出他吗?
安宁觉得能。
还没停下胡思乱想,忽然有人敲门。
叩叩——
叩叩——
听声音就知道不是曹恒启,应该是找房子主人的。他扭头看了迷迷糊糊的韩岩一眼,起身朝门走去。
格勒——
“哟你居然在家,在家你不接我电——”话在半途断掉,“我走错了?”
来的是个年轻男人,公子哥打扮,手肘撑墙,脸上玩世不恭的笑还没收起。
“那个……你是找韩岩的吧?我是他邻居。”安宁笑笑。
“邻居?”
一道直接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停在他脸上。
“不会吧,韩岩这小子居然有这么好看的邻居,可以啊。”
来人潇洒扬头,弹了个响舌:“你好,我是他朋友,我姓乔,他人呢?”
安宁微微一怔。
姓乔?
第7章 是否一步错,步步错
乔屿见他不动,又打了个响指:“怎么了,不欢迎?”
安宁这才回神:“没有没有,请进。”
地板干净无尘,周正锃亮的皮鞋刚要踏上去,突然又悬停在半空,然后退回门外。
“拿双拖鞋给我,这小子洁癖重得很。”
安宁只得弯腰从鞋柜找了双看上去比较大的拖鞋,规规矩矩地摆在他面前,然后趁他低头换鞋之际,悄悄观察他的样子。
身材高大,但比韩岩要瘦一些,肌肉线条没那么匀实。五官英挺,有一点点混血的味道,嘴唇薄薄两片,鼻梁挺拔得像小山脊,双眼始终带着笑。
挺帅的。
他的意思不是说韩岩不帅。韩岩也很帅,但脾气不好。面前这人就不同了,有礼貌,又没有攻击性,最重要的是还姓乔。
会不会……?
期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安宁没敢太放肆往下想,打算一点点试探。
“你也住这个小区?”
刚鼓起勇气问出口,乔屿的注意力却被沙发上半睡半醒的韩岩给吸引走了,“哟,韩岩这是怎么了。”
“啊?”他扭头,“喔。好像发烧了,刚才有点儿咳嗽,吃完饭就……就这样了。”
乔屿熟门熟路地从抽屉里找出温度计,又跟安宁一起把韩岩扶到长沙发上躺着,掀开他的毛衣给他量体温。
“这小子,又沉了。”
小麦色的皮肤,起伏的腹肌,韩岩应该常健身。
安宁别过了眼。
乔屿一笑:“不好意思了?”
他硬撑:“没有。”
不过眼睫毛已经垂下去了,帘子一样盖着明丽的眸,“你还没回答我呢。”
“嗯?”乔屿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态度暧昧,“喔,你问我住哪儿啊。我这人吧,四海为家,云游五湖。”他冲安宁眨眨左眼,“今天刚好浪迹至此,与施主相逢即是有缘。”
安宁被他逗得扑哧一笑:“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