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径一千米(22)
难怪他总像是背疼……
6月19日:“xxx上修半年度业绩预期,由预增25-40%,改为35%-50%。新能源车版块继续热得烫手,横向对比特斯拉估值,其实不算离谱。”
到这里网络卡了一下,安宁以为没有了,急得一直下拉刷新。
半分钟后终于看到最后一条。
十月初,韩岩的最后一条朋友圈,没有文字,只有配图——
是车窗上的一个笑脸。
一道弯弯的嘴,两个大大的圆点当眼睛。
那不是……
安宁心跳骤停,深吸一口气,放大那张照片。
不对,不是他画在出租车上的那个。虽然一样是深夜,一样是车窗,一样是笑脸,但那不是他画的。
当时坐的是出租车,他画在右边车门,但照片上这个是在左侧。
车窗上甚至还能看到韩岩举着手机的倒影。
是韩岩拍的。
越看安宁越觉得,自己认得这辆车。是韩岩的,不会错,他坐过。斯巴鲁的车窗形状跟出租车有很大不同。
那天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韩岩会模仿他画过的笑脸,重新在自己车上画一个。
安宁从床上坐起来,将照片看了又看,记忆的抽屉无数次开合,终于想起,那天他跟乔屿走了,韩岩下楼送他。
没错,就是那天,室外特别冷,韩岩站了许久。安宁甚至想起了那天韩岩对他说过的话。
韩岩说:“我没有名字吗?”
韩岩说:“你走吧。”
有没有可能其实那晚韩岩想过追回他,把话说清楚,有没有可能韩岩已经开车追了一段,最终却仍旧放弃了。
再想下去,他心脏钝痛,犹如挨了一闷锤。
有没有可能韩岩的想法是,安宁开心就行了,收到过一个笑脸就够了。
第16章 快被你吃死了
嘴巴里的酸涩味道还没散尽,新消息提醒已经来了。
就像是一颗令人惊喜的糖,拥有它的人几乎舍不得拆糖纸。安宁把备注改成“阿文”,然后才压抑着疾速的心跳返回聊天界面。
结果却是旧工作群的消息。
失落之余,他将群提醒设置成静音。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主动打招呼。
“阿文?”
半晌没有回音。
为什么这样,加了又不说话。等来等去等到困了,他决定不再等下去。正要关机,屏幕上却忽然跳出语音通话请求,害得他差点将手机摔下床去。
“喂?”听筒贴耳,温热异常。
“是我。”
间隔许久再听到熟悉的嗓音,安宁心室一颤,暖烘烘的,“我知道。”
“还以为你睡了。”韩岩音量不大,有微微电流声。
安宁不好意思说自己在等,只能故作轻松:“跟几个朋友在玩游戏,挺有意思的,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他听到打火机响,“那你继续,不打扰你了。”
这句话大出安宁所料。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闷声硬扛:“随便你。”
韩岩默不作声。
时间就这么一秒一秒地流逝。
好不容易重新联系上,偏偏这个人还是这么不会说话。安宁缩进被子,把自己藏了起来。这段时间所有的郁闷跟委屈统统涌上心头,他在黑暗里红了眼圈。
许久沉默后,韩岩问:“还在么。”
安宁嗯了一声,鼻音有点重。
“感冒了?”
他吸吸鼻子,“不用你管。”
“天气冷,注意保暖。”
“说了不用你管。”
电话里再度缄默。安宁赌气,索性挂了。
韩岩又打过来,一接通就说:“我这里信号不好。”
明明知道是这边主动挂断,他也不点破,该怎样还怎样,把人拿得死死的。
安宁揪着被子,简直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你说他笨,他一点不笨,你说他聪明,从头到脚没一点聪明样子。只有一件,气人方面全国第一。
安宁栽得彻底。
他扑在床单上,脸埋在枕头里,左手不甘心地捶床。
韩岩问:“什么声音。”
他说:“修床。”
“床坏了?”
“睡塌了。”
韩岩默然一瞬:“被你?”
安宁抢白:“不然难道是被你吗?”
说完才惊觉失言,脸一热,扑到枕头上悔恨无比。
还好韩岩很有风度,没开什么流氓玩笑,只说:“晚上睡觉动作别太大。”
一个人睡,能有什么动作。安宁喔了一声。
两人极有默契地沉默十秒,随后异口同声:“你——”
“你先说。”韩岩让他。
因为被子罩住的缘故,安宁讲话嗡声嗡气的:“你怎么会突然加我,是不是最近工作不忙了?”
有一点抱怨的意思。
韩岩没解释,听着像是在周围走了几步,然后忽然开口叫住某个人:“Steve.”
电话里随即多了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什么事?”
安宁微微一怔,这才明白原来韩岩还没下班。他立马看了眼屏幕,都11点半了。
“今天几点撤。”是韩岩的声音。
“你问我?”对方夸张地道,“你问我我问谁,睡袋我都准备好了。”
同事一走,韩岩不作声了。
怎么就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招招都是吃人的杀招,在他面前猎物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安宁讪讪询问:“还是很忙吗?”
“临时接了个大项目,需要加几天班。”韩岩的声音有一点沉,带着些微熬夜后的疲惫。
“那你的背有没有好一点。”
“嗯?”
“我问你的背,”安宁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颈椎,“背有没有好一点。”
韩岩听懂以后,答得云淡风轻:“老毛病了,躺一会儿就好。”
这样不分昼夜的加班,没有事才奇怪。
又默默片刻,安宁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嗯?”
“就刚刚啊。你让我先说,那你本来想说什么?”
电话那边却忽然有人叫韩岩的名字,“Patrick叫你拿着电脑过去。”
安宁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害怕韩岩有事,说到这里就要挂了。他大气都不敢出,仔细听那边的动静。只听韩岩嗯了一声,“知道了。”
脚步声离去。
他心底一阵失落,强撑道:“你有事要忙吧?那下次再聊。”
韩岩却问:“你最近怎么样。”
他老实答:“挺好的。今天妈妈刚动完手术,还需要住院,之后要化疗六次。”
“我不是问阿姨,我是问你。”韩岩纠正,“你怎么样。”
安宁的心像被人轻轻揉了一下。
“我也挺好的。”他不由得放轻声音,“平时都是爸爸做饭,还在医院请了个护工。我负责陪妈妈聊天解闷,有时候也陪床。”
“你住在医院?”
“一周要住四天。护工不肯过夜,妈妈晚上上厕所需要人扶。”
他以为韩岩会觉得他辛苦,或是像亲戚医生那样夸他懂事。谁知电话中沉默数秒,韩岩却问:“晚上睡在医院怕不怕?”
他微微一怔:“我不怕鬼。”
“也不怕黑?”
他也当他是小朋友。
安宁不说话了。
半晌无声,只有脉脉情绪流转在相隔千里的两个人之间。
可惜又被人打破:“韩岩你怎么还没过去,Patrick正拍着桌子骂你。”
等人走了韩岩低骂一声操。
安宁忍俊不禁:“你老板吗?”
“临时的。”他脾气极差,“以后都不会再接他的项目。”
“怎么?”
“他有狐臭。”
安宁终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真金不怕火炼,这才是阿文,会讽刺人,也会安慰人的阿文。实在是难以理解,自己以前怎么会把乔屿当成阿文的?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可以戴鼻塞吗?”他瞎出主意。
“你以为游泳。”韩岩低声吐槽。
“原来你赚钱这么不容易呀。”
“我跟乔屿不同,凡事要靠自己。”
安宁马上道:“谁说你跟他相同了?你是你,他是他,再说靠自己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你比乔屿强多了。”
话里话外对他的维护,简直叫人不忍直视。韩岩不说话,低闷地笑。
“不是,我的意思是……”
“韩岩!”有人大声咆哮,“在等我八抬大轿去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