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表死一枝+番外(42)
第47章 这章写得我心梗了
尖锐的刀尖割开肌肉,划破血管,鲜红的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江玉初冷静得吓人,表情古井无波。
他用镊子夹住一个酒精棉球,慢慢蘸着秦晓枫胸口的血。
陆十九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低低叫了一声哥。
江玉初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毫无温度,凉得让人胆寒。
“阻挠我?”
陆十九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只是不想你以后想起来的时候……心里受折磨。”
“放心,不会。”
手术刀利索地划断肌肉,割开韧带,切断胸膜,打开心包,露出一下一下跳动的心尖。
眼看着刀尖就要毫不犹豫地戳进心脏,陆十九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一句话脱口而出。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果然,这句话一说完,他就看见师兄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样冷眉冷眼漠不关心,而是有些游移不定,有些挣扎,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妈只求以后你呀,哪怕不能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也得问心无愧。
——儿子你记住,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手术刀悬着,刀尖细细颤着,江玉初手也在抖,好像正在和某种不知明的力量进行抗争,额角也渗出些许冷汗。
陆十九一把接过他手里的手术刀,而后观察着江玉初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医用手套给脱了下来,自始至终都在旁边守着,直到江玉初像是大梦初醒,叫了一声十九,他悬在嗓子眼里的气才彻底呼了出来。
陆十九给秦晓枫重新缝合的时候,手心里全是凉汗,一颗心咚咚狂跳。
秦晓枫不禁吓,本就是个纨绔,从小到大一路拼爹,没吃过什么苦,没受过什么罪。
当手术刀真的划破胸口皮肤的时候,他就已经惊恐万分,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过去了。
缝合时候的牵扯感那么清晰,清晰到每一秒都是无穷,他疼晕过去,再醒过来,如此反复,痛苦万分。
呼吸机嗡嗡地工作着,自己的呼吸喷到面罩上反弹回来的温度那么清晰,可他就是睁不开眼睛,动不了肌肉。
他清晰的感受自己正滑向死亡的深渊。
当他能睁眼能说话的时候,已经全然没了最初的样子,几乎是声泪俱下涕泗横流,手术切口的疼都管不上了,倒豆子似的恨不得把所有底都爆出来。
这个浮浪公子哥本事不大,闯过的祸却一个比一个大,最后到了贩毒、吸毒、甚至杀人的地步。
而这一切都被秦家好好地隐瞒了下来。
他吸毒成瘾那会,有一个大哥给他一个地址叫他去查,怀疑他们之间混进了一个条子,如果能把这个条子的父母先控制住,或许可以反间一下。
可秦晓枫这个没用的东西直接夺了人家母亲的一条命。
他这么一棵歪脖子树马上就慌了,急赤白脸地回家,秦老爷子当即震怒,忙把人送到了国外,对外宣称出国留学,同时多方联系,甚至动了国安处的暗线,迅速压下这件事。
江父连个伸冤的地都没有。
2017年涿然市终审第140号刑事案件被从头到尾地动过手脚,毒贩的自白里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秦晓枫这个人。
秦家老爷子保证贩毒人员的家人以后衣食无忧,只要不供秦晓枫出来,如果有谁不听话的说出秦晓枫这三个字,那肯定不是简单的死刑就可以结束。
于是,江母一条人命,就这么消失的悄无声息。
没人会去过问。
江玉初静静地听完,突然低低地笑了出来,关掉相机,毫不犹豫地将刚才录下来的内容发给了窦萌。
陆十九叫了他一身,对方望过来的时候,那眼神过于凉薄,仿佛这世间没什么再能调动起他半分情绪。
人是依赖感情维系着的,没有亲爱的人,活着也等于死一样。
陆十九一把拉住江玉初,有些试探性地将对方拽进怀里。
“哥,还有我呢。”
江玉初没挣扎,却也没动作。
他只是静静地等着,不知道在等什么,可不管陆十九说什么,他都一概听不见。
医者不自医。
秦晓枫要查的那个人,就是他。
他一直以来的恐惧成了真,母亲死亡是自己间接引起的。
他遇到顾长泽之后经历的一切,终究是个错误。
如果自始至终没有加入过特情就好了。
如果自始至终,没有认识过顾长泽就好了。
赎罪啊,这是要赎罪的。
江玉初轻轻地说,像是自言自语。
“先处理问题,再处理情绪。”
陆十九心里一咯噔,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你醒了以后,就说是被我劫来的,是受害者,记住了吗?”
江玉初在他耳边低声说着,陆十九一句什么还没问出口,只觉头开始晕了起来,竟是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软倒了下去。
视野里最后看见的,是那瓶被自己喝了一半的水。
陆十九的嘴唇动了动。
你又骗我。
江玉初接住他软下去的身子,就像从前那样在对方背上轻抚着,一遍又一遍。
“十九啊,”江玉初看了眼秦晓枫的方向,“如果现实的缺憾可以借着做梦来弥补一下,也许我不至于这么厌世。”
他把人抱起来,将无菌单在地上铺好,松开他还紧紧勾着自己衣服的手指。
睡吧,醒了什么都结束了。
手里的蝴/蝶/刀在此时格外的重。
其实这把刀还有个名字,叫做胜邪。
父亲当时笑着说:“‘欧冶乃因天之精神,悉其技巧,造为大刑三,小刑二:一曰湛卢,二曰纯钧,三曰胜邪,四曰鱼肠,五曰巨阙。’三长两短,短的一个叫胜邪,一个是鱼肠,你要不选一个?咱们手里这把到底是刀不是剑,到底是国外的东西,要是取个剑名,有点不伦不类,不过也算个中西结合。”
那时候江玉初刚开始学刀。
据说,胜邪是个残剑,每铸一寸,邪长三分,所以只铸了一半,却已经邪气凛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对这个名字有着异常的好感。
江玉初起身,朝秦晓枫走过去。
楼下传来脚步声,有序、有力、整齐。
蝴/蝶/刀的刀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秦晓枫的脖颈上划来划去。
有人闯了进来,全副武装。
阵仗还挺大。
江玉初对着第一个冲进来的人咧嘴一笑。
活人总是常戚戚的,死人才坦荡荡。
他微微抬着下巴,像是对面前的人、事、物表示不屑,晨曦金色的阳光在他卷曲的发尖上跳跃,眼里的坚定近乎狠绝。
“江玉初!”
“别动!”
“小初!”
数道声音同时响起,有的破了音,有的变了调。
惊惶的,紧张的。
一声枪响过后,万籁俱寂。
顾长泽脑子嗡的一下空白一片,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看着江玉初的刀划破秦晓枫的动脉,喷射出的鲜血直接冲溅到天花板上,炸开了一朵妖艳的血花。
那具有些纤瘦的身影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随即胸口也同样晕开了一朵,刺目的红,红的叫人肝胆俱裂。
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人也跟着缓缓倒下。
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响起,顾长泽扑了过去,想也不想地就拿手去捂还在往外汩汩冒出的血。
“救护车!救护车!”
视野里的人模糊不清,江玉初耳边听不真切。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条命是捡来的。
被绑架的时候,如果没有陆十九替他挡了一刀,如果最后没有顾立文救了他一命,他都是个死人。
钻心的疼痛袭来,火烧火燎的灼热感要穿透胸口,而这一切更像一种解脱。
终于还了顾家一条命,谁也不欠了。
他看着天花板上的血花,了然又解脱地笑了。
顾长泽惶急的声音并没有进入他的世界。
江玉初一张口,鲜血涌了出来,又顺着惨白的皮肤流向脖颈,温温热热地流到顾长泽手上。
他轻轻动了动唇,无声且艰难地说了三个字——
假惺惺。
破裂的伤口,最终,还是烂成了腐肉。
人做了许多次傻子以后所获得的代价是一种经验,这种经验便是明白自己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