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湾的月光(6)
有风从花丛中吹过,花在风里恃美招摇。
他用了根发带将金发潦草束在脑后,套着并非本人的宽大衬衣。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风溜进窗,将他吹得像朵花。
“我穿了你的衣服,反正脱起来也方便。”诺林毫不掩饰,明亮的眸如火焰燃烧。
每次望进诺林蔚蓝的眼睛,青年都会产生一种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献上的冲动。
搭在诺林肩上,青年俯下|身,一如既往与他亲吻。
诺林的唇很软。
青年去扯那根发带。
但诺林伸手抵在青年的胸前,偏过头躲避,声音仍是柔顺动人:“门童和你说了吗?房间有老鼠。你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带些老鼠药。”
老鼠药在王都,必须经过严格的身份登记才能购买。
“我很抱歉,让你受到了惊吓,”青年拉起他的手,歉疚一吻:“我们搬到黄金大街吧。”
“何必大费周章,我已经习惯呆在这里。”
青年哄他,“你会更快习惯那里的,更敞亮、更漂亮,也更繁华。”
“不用了,我……”诺林低头掩饰自己的不高兴,一面思考措辞。
“我是说,如果你点头的话,我会带你离开……王都,甚至奥汀。”
“你疯了?”诺林错愕抬起头,蔚蓝的双眼出于惊异而像猫般圆睁。他第一次在青年面前说脏话。
青年把话重复了一遍。
“我哪里也不去!”诺林转过身背对着他。
青年的再三拒绝令诺林大为光火。
他依仗美貌随心所欲惯了。一个在名利场上无往不利的人,有朝一日受挫就更加难以忍受。
老鼠药,他要的只是一份老鼠药。
玛戈王后让猫头鹰告诉诺林,她会让这份老鼠药成为他重回纸醉金迷世界的密钥。
青年就是横亘在路中间,阻碍他奔向享乐的绊脚石。还妄想拉上他私奔?诺林几乎要以为自己在看烂俗话剧,私奔后沦为平民劳动争吵生病,与奢侈浮华从此绝缘。
他受够了。
诺林冷冷瞥了一眼钢琴上的镜子。这些日子,他只能从镜子上看了看白天的窗外是什么光景。
再不让他参加舞会,再不让他玩弄男男女女的情|欲,再不让他醉生梦死。
还不如死了呢,诺林想着。
他早就忘记,如果不是青年,他已经死于绞刑架了。
他也忽略了,只要他敢自投罗网,他的罪随时随地能让他死上多少趟。
青年的目光落在诺林后颈上。
它显得细腻、脆弱,总人让人浮想联翩。
作为一流的剧作,他指点过太多人的表演。在他面前,诺林的演技无所遁形。
青年不是傻瓜,他只是短暂地被爱的激|情冲昏了头脑。
等到责任感和长久的眼界敦促他思考两个人的未来,青年不难发现过往的蛛丝马迹。
诺林的演技太差了。
他浅薄、轻浮、虚荣。他只喜欢那些低俗拙劣的喜剧或是色|情表演,对歌剧毫无兴趣,那些曾经在剧院花的时间是为了与权贵调|情。他精通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财富挥霍一空,擅长通过各种渠道打听传播他人隐私。
也许诺林从未想过掩饰,只不过他那份让人目眩神迷的美把这些缺点衬得微不足道。
青年爱他,就算清清楚楚了解他的全部做派。
青年还是爱他。
爱他的浅薄、轻浮和虚荣。
他爱上了学生时代的自己最为鄙夷的人,并甘愿为之奉献所有。他是真的想带着诺林,到邻国过上隐居生活。
但青年知道这绝无可能。
诺林慕恋繁华,厌倦平淡。他就像一团跃动的火蝶,瑰丽耀眼。若是想将火困于掌中,必然遍体鳞伤。
这几分钟有一生那么长。
青年怀着莫大的痛楚,从背后拥抱诺林:“别生气,亲爱的。我会去买老鼠药。”
“我没有在生气。”诺林微微哼了一声,侧过身,揽着青年亲吻。
两人心思变化,动作狎昵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青年的手毫不费力滑入他的领口,一点点抚摸诺林的每处柔嫩肌肤。
青年眼神幽邃,要是诺林什么事能像做|爱一样乖巧就好了。
诺林被青年按在钢琴上,钢琴发出巨大的声音,C大调响了个遍。
他大大方方呻|吟喘息,尾音撩人,简直让青年头脑发热。
镜子里倒映出诺林的脸,双颊绯红、眼波流转。
——老鼠药。
他朝镜子的自己勾了勾唇,抬手将它拂落。
“啪”——镜子碎在了地上。
隔壁邻居从来没听过这么讨厌的钢琴声音。
吵闹、断断续续、毫无章法,还特别长。
作者有话要说:
喜剧同样是很棒的艺术形式,并没有觉得它不好的意思。(求生欲)
1、攻是漂亮蠢货
接受不了请及时点叉;
2、不排除后续攻会成长和转变性格
(想教漂亮蠢货学会爱,虽然这是个老梗了orrz
(没有大纲我不确定)
接受不了请及时点叉
第8章 阴魂不散
今夜有乌云,遮蔽了月光。
半年前那场全国范围的饥荒,让动物油脂和松脂成为稀罕物什。
尽管诺林所在的阁楼附近都是中产阶层家庭,也很少有人舍得点灯。一片浓黑中,他叹了口气,满脑子都是宫殿里华灯初上的斑斓幻影。
他正一个人,呆在前院悬铃木下。青年还没回来,守门人也不知去向何处。
这几天诺林尽可能减少了外出的频率。
听青年说,他们的新国王不知何故加强了城内监管。一入夜,禁卫军就出动搜查残余旧党。
教堂钟声敲响十二下。夜里的寒气顺着小腿往上蔓延,诺林打了个冷噤,生起回屋的念头。
自灌木丛的方向冒出一束明黄的光。诺林躲到树后,借枝叶遮掩眯着眼睛小心翼翼查看。
这突如其来的光让他流出生理性泪水。
来人高且瘦,提着煤油灯,一步步向他走来。“别躲了,你这恶魔中的恶魔,邪恶在我眼底无所遁形。”
诺林始终一声不吭。
直到那人把那一排矮蔷薇踩倒,直直来到悬铃木后,揪着诺林的金发将他粗暴按在树干上。他低声咒骂:“婊|子。”
“是你。”诺林被迫仰起头,眨了几下眼睛将眼里蓄着的泪水排出。
要说诺林有什么后悔的事,醉醺醺隔着半个人群向红衣主教抛媚眼便是一件。他不知道那是主教,只以为是个普通权贵。直到主教急不可耐抱着他在巷子里亲亲啃啃,诺林才从他脖子里的十字吊坠发现真相。
多一个少一个入幕之宾倒无所谓,可他还没无聊到要去尝尝地狱之火焚身的滋味——他的母亲因为和牧师鬼混死于火刑。他去求援时牧师一脸漠然:胆敢玷污神职人员,会被投入地狱烧到成灰。诺林记得那个女人临死前恐怖扭曲的嚎哭,从此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主教从此就像条没吃到肉、气急败坏的狗,阴魂不散挖掘他存在的痕迹,跟着他,逼紧他。
*
泪珠总是晶莹的,从他蔚蓝柔媚的眼中涌出。卷翘浓密的金色睫毛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便让它们碎开,在白皙透亮的肌肤上曳出一条条逶迤的痕迹。
是铃兰的风露清愁。
主教像触电一样急不可耐甩掉诺林的头发。
下一刻转而掐住他的脖子,手上力度更大了,主教几乎咬牙切齿地说:“该死的,贱、种。”
他全身内外都在燃烧着炽烈焦灼的欲|火,这种渴望和冲动全都来自于他手心这段柔顺脖颈的主人。诺林一举一动都似伊甸园的禁果、地狱中心的毒蛇,有心无心都是致命。
主教把诺林归为来自地狱邪恶、虚幻的试炼,如果能结束诺林的生命,也就战胜了这段诱惑。
但他心底还有个声音,认为自己总要和诺林上一次床,尝一尝他的滋味,再丢弃他。这样才称得上真正洗脱了肮脏的欲|念。
魔鬼是狡猾的。诺林和男人调情,和女人调情,似花瓣献技,叫花粉遍地。
却唯独对他若即若离。
主教的声音像他的欲|念一般烫人:“满足我,不然我会告发你。”
“给我点时间。”
诺林余光瞥见两人被灯照成一团的奇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