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老大,刚说话冲了点儿,你别往心里去。”
谢其半侧身对着他,闻言也没说别的,放下毛巾扒拉了两下头发,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爬上床准备关灯。
“没事,睡觉。”谢其昨天昼夜颠倒这会儿确实有些困了,但困归困,他心里全是事儿,根本睡不着。
关了灯之后左竹西仍在床边坐着,定定的看着谢其。
谢其虽然背对着人,但两道过分强烈的视线针扎似的刺在他后背上,他装了一会儿实在装不下去了,翻过身坐了起来。
左竹西就知道他一定会起来,他见对方往床头靠,便也跟着靠在了床头。
两人安静了约莫十几秒,左竹西扭过头来看谢其,他又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但语气更缓更柔,他问:“你和余声......到底怎么了?”
这真是个一言难尽的问题,他们怎么了?说起来谢其自己也不知道,明明开始时那样,如今怎会演变成这样?是哪里出了问题,又是谁出了问题?
想想就觉得头疼,他揉了揉额角丢了三个字给左竹西:“不知道。”
常言道只缘身在此山中,说到底却是这么个意思。
左竹西虽无法完全感同身受谢其的心情,但多少还是能看出来一些,他顿了顿,试探着问:“你们吵架了?你昨晚,去哪儿了?”
谢其在黑暗里眨眼,他淡淡的看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照片,平静的回答:“去酒店了,和叶准闻。”
“叶准......”左竹西瞪大眼睛,他瞬间明白两人为什么吵架了,“你是说,你去找叶总被余声撞见了?”
“嗯。”谢其坦诚出声,没过多解释直接承认了事实。
左竹西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你知道余声喜欢你吧?你这......就因为这个吵架了?”
“没吵。”谢其有气无力,不愿多说一个字。
左竹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问:“你去找叶准闻做什么?你难道还......”
不知是不是左竹西的错觉,在他第二次提起叶准闻时,屋里的气氛明显凝固了很多,对面的谢其也跟着袒露出不耐,他一只手扶住了额头,咬紧了牙冠。
左竹西识趣的闭了嘴,将话题绕回余声身上。
“老谢,你是怎么想的呀,你想和余声好吗?”左竹西说的很轻很慢,生怕再触了谢其的霉头,但这个时间里,提任何一个人都是触谢其的霉头,只是程度大小罢了。
谢其没有回答他,左竹西等了片刻,心里慢慢有了答案。
他继续说,认真的看着谢其的身影:“我觉得你不想和他好,你一直在躲他我能看出来,其实到现在,大家基本都知道余声喜欢你,可你从来不回应,尤其是疫情回来后,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余声更冷淡了,他那么努力的讨好你,你眼皮都不带动的,我真的服你老谢,”左竹西不知怎的说着说着情绪就上来了,声调也跟着起来,“你宁可和那些刚认识几天的人撩骚也不正眼看他一下,我真的搞不懂你,你是真的很讨厌他,还是有别的苦衷,难道你真是因为老南的事儿记恨他到现在?明明在伦敦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你们不是都......”
话音戛然而止,谢其转过头来,左竹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啊这......”他摸了摸额头,头一次烦自己的嘴快。
“你都听见了?”谢其开口出声。
话说到这里也不好再装了,左竹西摸了摸鼻子,几番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出来:“啊,是啊,难道你们真以为我睡着了?那时候房间里那么安静,掉个针都听得清清楚楚好吧。”
左竹西尽量描述的若无其事,但谢其却一头杂线,感觉彻底说不清了,他好想睡觉。
“我那时候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只是碍于一些原因没有公开罢了,直到后来余声没有跟着你回来,我才感觉事情不对......”左竹西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停下话音望着黑暗出神。
谢其没有睡觉也没有说话,他心里憋闷,有太多情绪太多苦水无处宣泄,谢其感觉自己就像个即将爆炸的热气球,再多一点点,就会爆的渣都不剩,到那时候会发生什么事,他自己也不知道。
“老谢,你有什么不能和其他人说的,你可以和我说,别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我知道老南走对你打击很大,你和他的感情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但这么多年了,我真当你是兄弟,我看着你难受我也难受,我想帮你。”左竹西说的是实话,他珍惜谢其,一直把他当最好的兄弟。
谢其在黑暗里捂住了眼睛,他似是想哭,眼眶酸涩却又哭不出来,左竹西就安静坐在一边等着他,空气如同冻住了,谢其沉默的低着头,良久,鸦雀无声的房间里缓慢的响起一声叹息,然后有声音说:“你觉得,我讨厌余声吗?”
当他问出这个问题时,其实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左竹西摇了摇头,说出了一直藏在自己心里的想法:“不,我觉得你喜欢他。”
又是一阵沉默,正当他以为谢其会问一句“怎么看出来的”,或是说一声“怎么可能”时,对方出乎意料的开口了,他说:“是,我喜欢他。”他的声音很轻,落在地上就像树上落下的羽毛,没有回音没有声响,留下的,只有淡淡绒绒的痒。
承认喜欢一个人很难,承认喜欢一个人也很简单。曾经谢其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对谁说出这句话了,却没想到,如今他脱口而出,心里覆满了波澜。
左竹西惊愕的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谢其嘴里说出来的,在他的印象里,谢其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的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
“刚开始我是很讨厌他,讨厌他空降占了杜宇的名额,讨厌他菜,讨厌他仗着权势肆无忌惮,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讨厌了,反而觉得他有点可爱,又笨又傻,在我面前一个样,在其他人面前又一个样,是个表里不一的小崽子。”
左竹西一时难以消化,他略微顿了片刻,翻来覆去才组织起几个字:“那既然你们互相喜欢,为什么不干脆在一起呢?”
这是本次讨论里最重要的问题,也是造成误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谢其从始至终都在逃避着的答案。
谢其仰头靠着床背,不知在想什么,他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想起了很久远的一些事。
“你知道叶准闻吧?”谢其问。
“知道。”谁还能不知道叶准闻呢。
“那你应该听过我和他的故事吧?”
左竹西意外的看着谢其,这是圈子里的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是谢其从来不会提起的话题,他在这样的场合提起,是想说什么呢?
虽然搞不清对方的用意,但还是如实回答:“听过。”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定会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
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若不是左竹西知道对面坐的是谢其,这声声断断,都如进了而立。
“当年,如果没有叶准闻,我想我现在,说不准会和哪个解说,或者主持人在一起,我记得那时候我特别喜欢主场的一位女主持,每次赢了比赛都拜托教练让我去接受采访,就为了多看她几眼,她特别好看,腿很长很白,我总是时不时的跑到她休息室找她,她可能嫌我小吧,不怎么搭理我,但我真的好喜欢他,变着法儿的想讨她欢心......”话音到这里停下了,然后很快又接上,“如果一直那样下去, 或许如今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左竹西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谢其喜欢过女孩子?那......
“很意外吧,其实我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男人,只是后来......后来......”后来的叶准闻突兀的闯进他的世界,硬生生的掰弯了他。t
谢其笑了,他没有再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手指上曾经有个印,很深,褪了很久才褪掉。
他摸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余声还小。”他扣着自己的手指,在指甲上用力划了一下,“他真的还小,还什么都不懂。”
不懂爱情,不懂生活,只有莽撞的一腔热血,可热血会凉,生活迟早要磨掉尽数时间,这是一条不归路,到那时候,他怎么办呢?
左竹西忽然懂了,他缄默的看着谢其,一瞬间很心疼对面的人,传言他是做了叶准闻的小三,靠着叶准闻上位坐稳首发,但其实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谢其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他本身,就已经是实力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