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110)

“那好,我们就从西北门进。”

“属下话还没说完。”叶遇川镇定地补充道:“但是,那个森林距离我们大本营很远,想退回去得绕一大圈,如果突厥人紧追不舍,我们就全都得交待在这儿。”

“……”李云凌为难地揉了揉额头。

虽然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下了狠心,命令大部队跟上去。可不曾想突厥狼骑早有防范,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偷袭”之举,随即派出去接近一半的人马追了出来!

五百多人对五十来人——这特么不是玩儿她吗?

如果这世上真有时光机存在,如果真能重来一次,李云凌绝对不会应下这门差使:

他妈了个巴子的!大不了卷铺盖走人,也总比死在这儿强!

现在,后面狼骑兵疯狗一样死咬着不放,前面是越来越窄的绿洲森林,李云凌一边领着手下这五十来号人四散奔逃,一边欲哭无泪地问叶遇川:“小老弟你怎么回事儿啊,搞了这么多尾巴出来?!”

“抱歉副官大人,我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巡逻兵,逃走的时候顺带又杀了他们的牧马官,放走了几匹战马……”

“……”逃亡的路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几匹?”

“没数,也就一百来匹吧。”

场面再次一片死寂。

李云凌恍惚地想,自己这是捡着个宝儿,还是个人形拆家哈士奇、暗黑破坏神啊?

如果不是他干的这些听起来不像人类能干出来的事,也许这次任务会执行得顺风顺水。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另一方面,正因为叶遇川放走了突厥人的战马、暴露了他们的行踪,突厥人才会恼羞成怒倾巢而出。

哎等等,倾巢而出?那不就意味着……

她刚琢磨出点儿头绪来,就听“砰”的一声枪响,一道人影将她扑倒在马上,血腥味直冲鼻腔。叶遇川的声音随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快走,他们追上来了……”

“不用你提醒,我不瞎!”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突厥人的叫喊声,李云凌急的眼睛都红了,一手揽着叶遇川的腰,一手拼命地勒着缰绳让马匹加快速度。此时两人已经跟大部队走散了,身后跟了十几个突厥尾巴,前面的林子越来越密越来越深,看一眼都觉得瘆得慌,可她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玩儿命地冲——

“别乱跑,跟我来!”

仅仅几个字,六神无主的李云凌瞬间就不那么慌了。前面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身高昌军服让他看起来更加身高腿长,只是转过身来时那张脸却很是陌生。李云凌知道他这是又易容了,也知道他这是悄悄跟过来保护自己安全,心里一时间十分感动:“将……”

“嘘。”

沈长河顶着人*皮*面*具对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让他知道。”

叶遇川已经晕过去了,当然听不见他们两个说了些什么。沈长河不由分说就把昏迷的叶遇川拽到自己的马背后面,领着她一路七拐八拐、最后进了一处山洞,才终于停了下来。

“……人呢?”

李云凌后怕地看向身后,发现跑着跑着追兵没了,有些疑惑。沈长河把人从马上抱下来放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答了句:“估计,是回援于阗大营了吧。”

“那我们怎么办,要出去吗?”李云凌此时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立刻接着问了句:“哎不对,我们的人不都在大本营吗?没人打他们,那突厥人还回援个屁啊?”

“还不是托您的福。”

“啥?”李云凌抠了抠耳朵,难以置信地指着沈长河的鼻子:“你叫我什么?您?”

沈长河叹了口气,无语地捂着额头:“托您和地上这位的福,我们的计划必须提前实施了。”

“……”李云凌一时竟不知他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于是她委屈地瘪了瘪嘴:“你明知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来做,这可不能怪我。”

出乎意料的,沈长河却没像从前那样反唇相讥。李云凌别扭着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微蹙着眉,捂在左臂上的手指缝间渗出了血,不由得惊呼一声:“你受伤了?”

“这点伤算什么。”他冷淡地说了句,又从衣摆扯了片碎布包裹住还在流血的伤口,视线最终落在地上的叶遇川身上:“这个人,你是怎么认识的?”

复仇(三)

“是个被我捡回来的小乞丐,但是人很聪明,也很能干。”李云凌答的很自然,同时手上动作也很自然地褪去叶遇川肩头的衣物,露出了中原少年特有的、纤细精致的锁骨……以及锁骨上触目惊心的枪伤。

沈长河看着她的手指轻柔抚过叶遇川的伤口,为他做简单的包扎,不知为何心中竟陡然燃起一股无名怒火。

她知不知道,这个不省人事的少年此前连害他两次,差点儿就要了他的命?她知不知道,这少年人畜无害的外表下到底藏着多少阴险狠毒的心思,迟早有一天会暴露本性,然后害了她?!

她当然不会知道。

沈长河终究是理性的。理性如他,自然也推测出了李云凌为何会把这来路不明的少年当成了亲信,并给予他足够的信任——以至于,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做。

就像他对她的信任一样,完全是无条件、心甘情愿的。

所以,他理解她如此关心叶遇川的初衷。可是理解,却不等于赞同。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往回捡人了?”

沈长河听见自己用生涩而干冷的声音继续冷嘲热讽。他心里想着:“这明明是我才会做的蠢事。”

其实这种“蠢事”他自己也只做过一次。那一次,他把她捡回来,然后被迫改变了他自己的命运轨迹、卷入永无休止的争斗、阴谋和算计之中。

他不后悔,可是他怕她将来后悔。

“……将军,你生气啦?”李云凌一边帮叶遇川打好绷带,一边敏感地问了句。沈长河难得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没有。”

他确实很生气,气她对陌生人的盲目信任、毫无戒心,但这个节骨眼儿上生气未免太像吃醋了,他绝不能承认。

“没生气就好。”李云凌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将军你先照顾他,我出去探探路。”

沈长河沉默地目送她走了出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把叶遇川做了什么全都告诉她,可却鬼使神差地忍住了。直到李云凌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难受地皱紧了眉——

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一下雨,他身上那些新伤旧伤就一起疼的要命;尤其是断过两次的腿骨,已经开始痛得有些发木了。这些伤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绝不可因沽名钓誉而以德报怨!

他安静地抽出腰畔匕首,眼睛都没眨一下,手起刀落就要割断地上那人的咽喉。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遇川却“忽然”醒了过来,一双漂亮的黑眼睛定定地直视着他,极为平静地说了句:“若杀了我,将军一定会后悔的。”

“……”原来他早就认出了自己,这一路上都是在装晕!

沈长河平静的面具似乎被人一拳打破,眉头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什么意思。”

“恩人她很信任我,并且,我已经在她身上种下了同命蛊。我生,她生;我死,她亦不能独活。”

沈长河脸上所剩无几的血色尽数褪去。他立刻抓起少年纤细的手腕,很快就确认了她身上确实有蛊虫。那么,李云凌……

他忽然不敢想下去了。

“对了,奉劝将军一句,你最好不要告诉李云凌这件事。”叶遇川悠然道:“同命蛊这种东西,如果不知道它的存在,一辈子也就平平安安过去了;一旦知道自己体内有蛊虫,她就会感受到虫子在四肢百骸里游移的痛苦……无休无止的痛苦。如果你想让她承受这样的折磨,就尽管对她和盘托出。”

“……你是个疯子。”沈长河一点一点握紧了拳头,克制着想立刻宰了他的欲*望:“你说她救了你,难道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

“因为我喜欢她,就像她喜欢你一样。”叶遇川莞尔一笑,漂亮的脸上满是迷恋:“她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只有我,才能给她泼上浓墨重彩的颜色。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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