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是谁?”卡夫目瞪口呆地望着商人,喃喃开口。商人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理所当然道:“如你所见,在下当然是个商人。至于名字么,不重要。”
接下来的几天,卡夫亲眼见证了“撒旦”的崛起。已然借平定“突厥独神教徒叛乱”之机掌控了全城防务的“秦国客商”,力排众议、当着整座喀什喀尔城的百姓面前,用最野蛮的方式——斩首之刑,处决了所有参与叛乱的突厥人。
一时之间,古老的喀什喀尔沦为人间地狱!
这位“秦国客商”自此一战成名。很快,他依托高昌军方势力血腥镇压、屠杀突厥独神教的消息即传遍了喀什喀尔及其周围市镇,而他本人则借着一次大型集会之机,当众亲手斩下一名突厥叛军的脑袋拎在手上,同时撕去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年轻、绝美的面容。
一片或愕然或惊艳的呼声之中,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阴冷残戾的笑容来:“告诉诸位一个坏消息——”
“我,大秦西南军政府将军沈长河,从地狱里回来了!”
复仇(二)
李云凌以为,以自家将军之前在高昌境内那些斑斑劣迹,身份一旦暴露必然引起这里军民的反感甚至仇恨。可她万没想到的是,短短不到三日,喀什喀尔的高昌军队就借着他的“名声”迅速打开了俄尔济特河流域数座城镇的大门,所到之处,突厥人几乎都是避其锋芒,畏葸不前。
这种感觉……很像有人手持东海龙宫避水珠一路向前,所过之处无人可挡,哪怕滔天巨浪也能开辟出一条宽广旱路、如履平地。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此时此刻对突厥叛军同仇敌忾的高昌人,也好像忘记了此前的“国仇家恨”,纷纷用实际行动表达对高昌-大秦联军的支持和拥护。
对于其中原因,李云凌独自思索了许久。难道是因为沈长河之前把高昌人打得哭爹喊娘所以突厥人才怂的?不太可能啊。那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亚罗斯教主是我们吐火罗人的民族英雄,也是光明神的化身——他曾以一己之力创造了‘神迹’、摧毁了突厥人的独神教信仰根基。”对此,喀什喀尔督军卡夫如是解释道:“沈长河将军是他的后裔,据传也继承了亚罗斯教主的‘神之血统’,所以突厥人才会这么畏惧他。”
“……这得是有多愚昧,简直没救了。”
李云凌小声嘀咕了一句,又问:“什么样的‘神迹’能让这群宗*教狂热分子怕成这样?”
卡夫老实地摇了摇头,用生硬的中原话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听老一辈人说,亚罗斯教主是烧不死的,而独神教的教旨就在于让所有不信教的人下火狱、受火烧之刑……所以,他们的‘火狱’一说丧失了现实基础,信仰自然就崩塌了。”
李云凌“哦”了一声,心里甚是不屑。不就是特异功能吗?这帮古人真是无知透顶。可她猛地又想起之前上京共和广场上沈长河挣断铁索的惊人之举,还有那时他那身上的金色花纹和眼眸中的竖瞳,心里却又隐隐对自己的三观产生了质疑。
难不成,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力量?
越想,她就越觉得慌。人人都想拥有超出常人的“异能”,可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离开上京之前沈长河那句话她也一直没忘——
“若那时我没有控制好自己,你会被我……亲手杀死。”
她一直想亲口问问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最近沈长河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忙着跟将领们商讨作战方案,甚至吃饭的时候都很难见到他,李云凌也不是那种会在关键时刻耽误上司正事的蠢货,当然只能把这个疑惑压在心底。
直到第七天,联军开到于阗城时终于遭遇了第一波阻击。对方是狼骑军、也就是突厥叛军中最强的一支精英军队,自然不会因为区区一个空名而被吓得不战自溃。
“我们的军队以步兵为主,手中虽有火*器,但狼骑军也已经配备了热*兵*器、加上又是轻骑兵,双方对阵之下反而是我们处于劣势。”卡夫指着沙盘,神色凝重地分析:“而且,于阗地势相对较高,我方除非将其围困,否则根本无法与这些机动性极强的轻骑兵相对抗。”
沈长河长眉微蹙,沉吟道:“之前和高昌军队开战,能看得出来你们的优势在于高筑防御工事、稳扎稳打,但机动能力太差;机动能力不足,对空防御和对阵骑兵就是你们的弱势。我一直很奇怪,吐火罗人也是靠骑兵起家的,怎会沦落如此境地?”
“……”一听他说的这些话,其他几个高昌督军立刻就不干了,大声嚷了起来:“哎你怎么说话的?咱们吐火罗人怎么着还轮得到你这卑贱的秦族狗来评价?!”
“是啊!我们可是西域第一强国,军队实力也是冠绝中陆!你们秦国那种弱国有什么资格来嘲讽我高昌帝国?!”
一片混乱之中,卡夫抬起手做了个手势,制止了这些督军七嘴八舌的抱怨,平静地面向沈长河:“沈将军,这个节骨眼儿上就不要再内讧了,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眼下的问题。”
“我并非想和你们争辩,”沈长河耐心地解释道:“只是,我必须先确定一件事——你们的军人,还会骑马么?”
“这可是上战场的基本功,怎么可能不会?你这不是开玩笑……”
“好。”
沈长河伸出右手食指,在沙盘西北角到中轴线一带虚划一圈:“我们的军队现在就在中轴线上,只要派出一小部分人马到于阗城门虚晃一枪,引蛇出洞,往西北方向撤退,进山。只要跑得够快,狼骑兵就只能无功而返,如是几次必然体力不支、士气大减。”
“可是突厥人有枪,我们的人冲上去引开他们,那不等于白白送死吗?”
“突厥狼骑不会在第一次出兵时带枪。”沈长河镇定答道:“骑兵带远程武器如火*枪、弓箭等不如带刀剑,后者杀伤力更强。据我所知,狼骑作为突厥精英部队,过去也很少使用热*兵*器作战。”
“……”几名督军面面相觑。沈长河见他们有些迟疑,便笑了笑,道:“看来各位是不信任沈某。这样,我让我的副官给各位示范一次,如何?”
一旁的张牧刚睁大了双眼,却听他悠然唤了一声:“李副官,这次‘引蛇出洞’的计划就由你带队执行。”
“李副官?”她不是秘书么,怎么又成了副官?
李云凌前后左右扫视了一周,发现在场的西南军政府官员就只有她跟张牧,随即指着自己的鼻子:“将,将军,你说的那个李副官,不会……”
沈长河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一种和蔼的、鼓励的语气道:“对,不用怀疑,就是你。”
李云凌本来一肚子心事,沈长河这一句话吓得她魂儿都飞了:让她一个从来没上过战场的人,去打仗?这不是故意让她送死吗?
可这些话她根本问不出口。说到底,沈长河毕竟是她的顶头上司、衣食父母,在明明知道她喜欢他、他又对她没那方面意思的情况下,还能容忍自己这个“心怀鬼胎”的花痴留在身边,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宽容和照顾了。
这次任务如果完不成,他一定会看不起她的!
就这样,李云凌一边深陷“自我怀疑”的漩涡中无法自拔,一边硬着头皮领着五十来个年轻的高昌士兵,骑马直奔于阗西城。临到城下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粗声粗气道:“遇川!”
“属下在。”
骑在马上的短发少年摘了帽子微微俯身:“请副官大人吩咐。”
“叶遇川,”李云凌重新念了一遍他的全名,似乎是想让自己心安一些似的:“你一个人先去探探路,能做到吗?”
“副官放心,属下一定办好这件差事。”少年生着一张小麦色的容长脸,五官精致,睫毛纤长,唇红齿白得像个漂亮姑娘。李云凌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挥挥手:“你去吧,注意安全。”
或许,别再回来了。
可惜事与愿违。叶遇川像一只警觉的野兔一样,行动起来迅速且悄无声息,很快就完成了她下达的指令。他回来如是汇报:“城里约有一个营的兵力,巡逻兵手里确实没带枪,西北门那里有条直通山里的小路,途经树林,容易分散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