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晴似雨+番外(30)
叶时雨用用拇指反复摩挲着这张褪色的老照片,这女人的笑容莫名熟悉,叶时雨扭头问:“大姨,照片上的女人是谁?”
姜雅芬晃了一下脑袋,眨动着眼睛说:“不认识啦?这是你妈,那时候她刚怀你,胖得很,有点水肿,你没认出来也正常。”
叶时雨瞪大眼睛,又仔细看了眼照片,如果姜雅芬不说,他绝对联想不到照片上这个微胖女人,竟是身材纤瘦的姜雅慧。
他不禁感叹,每个人都曾年轻,那个年代遥远却又真实存在。
叶时雨看到的姜雅慧,只是牡丹花凋谢之后,植株已经逐渐枯萎,而曾经的明艳动人却只能从老照片中窥得一二。
生活中的伤心事,被父母扛在肩膀上,来不及多愁善感,也无法视而不见。
承认它,优雅而又狼狈的熬过去。
曾经英俊潇洒的叶芝辉,明艳动人的姜雅慧,如今只不过是在生活面前抬不起头来无关紧要的人,笨拙而又紧张的生活着,面对残酷的刁难,束手无策。
是否也会觉得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愚蠢至极,所以啊,年轻真好。
“大姨,你能跟我讲讲他们年轻时候的事吗?”叶时雨想从旁观者的角度听听父母的爱情故事。
姜雅芬拿了一块抹布,擦掉照片上那层薄薄的灰尘,抬起头,叹了一口气说:“说起你妈,也是怪可怜的。当年我们一家五口在城里,后来被迫下乡,你妈和我,还有两个弟弟,下乡到了观马村。
你姥爷有本事早早的回城了,但他重男轻女,后来又把两个儿子先弄回城了,就剩下我和你妈。我等不起了,认识了你大姨夫,婚后大个肚子,根本就不想回城。
那时候,我们年轻,都挺傻的,也不觉得农村和城里有什么区别,可能是被黑白电影里的纯洁爱情给害了,你大姨夫打我,我也没说什么,也受封建思想所害,誓死都要从一而终。”
姜雅芬总是一副愁眉苦里唉声叹气的模样,脑袋无助地来回晃动,发出奇怪的咯吱声,跟跳摇头舞似的。
她接着往下说:“后来,村里就剩下你妈,没地方住,没有东西吃,还是你爸跳墙进去,给你妈带了一个馒头。那时候你爸家穷的连一双多余的筷子都没有,却把那么珍贵的馒头给了你妈,你妈感动的立马答应嫁给你爸。
没几天你爸就骑个二八大自行车,把你妈给载回了家,那家里可真是一贫如洗啊,什么都没有。后来你姥爷从城里来信了,让两个闺女也回城,我那时已经生了一个孩子,不可能离开你大姨夫,就没回去。你妈也傻,能带着你爸一起回城,你爸却死活不去城里,说城里这不好那不好,你妈也就没再提回城的事。”
叶时雨从没听自己父母说过这件事,但他从小就敏锐地察觉到,姜雅慧很瞧不起叶芝辉,总是抱怨他没本事赚钱,但又舍不得离开这个苦心经营多年的家。
他难以想象,那个年代年轻人的生存状况,是如此的荒诞,但他父母的爱情却如此感人。
话说到这里,叶时雨预感问姜雅芬任何问题,她都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索性就提到了孙姜退学这事。
在叶时雨的认知里,知识改变命运并不是空穴来风,贫穷人家的孩子更应该相信知识的力量,他不忍心看着孙姜一辈子耗在这座大山里。
他偷瞄着姜雅芬的眼色,小心翼翼地问:“大姨,你为什么不让我小妹继续念书?”
姜雅芬的脸色很难看,头晃得更厉害了,未着脂粉的脸上遍布黄褐斑,叶时雨看到姜雅芬的嘴唇明显哆嗦了一下,眼睛看着李想家的方向,半晌才开口:“不是我不让她念书,是不敢让她念书了。”
上学又不是闹革命,书本也不像怪物能吃人,叶时雨听得一头雾水。
姜雅芬打量着叶时雨,似乎在衡量接下来的话他能不能听得懂,停顿了几秒,缓缓道:“这沟里就她们两个女娃娃上学,每天早上都要走很远的路,虽然不是山路,但路上却必须经过一片苞米地。
有一天孙姜病了,我就没让她去学校,偏巧不巧,那天李想路过苞米地时,被人给拖进去了,好好一小姑娘,就这么被人糟蹋了。当时幸好有人经过,就把她给带回来了,据说身上全是血,那白裙子被撕得一条一条的,造孽啊。”
又是这个词,李想的姥姥也总说“造孽啊”。
究竟是谁在造孽?
造得又是谁的孽?
叶时雨这个年纪的孩子,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也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明白这事对一个女孩的影响有多大。
他泄愤似的敲了一下炕沿,拳头捏得嘎嘎响,气愤地问:“报警没?警察抓到坏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