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白昼边界(21)

谢景迟清楚地听到身边的女佣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可能……”

碗碟、餐具还有花瓶,秦深就这么站在那里任凭他发作,外面的人要么是被吓到要么是害怕更加刺激到里面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进去阻止。

谢景迟定了定心神,顶着所有人的视线走了进去。

“够了。”

秦深的衣服上有一大片油渍,谢景迟快速地扫了他一眼就挪开视线。他从没见过这个人如此狼狈的样子。

餐桌上的东西差不多被扔光了,老人仇恨敌视地瞪着秦深,险些被波及到的谢景迟没有说什么,拽着秦深从一片狼藉的餐厅里离开。

他死死地抓着秦深的手,他甚至怀疑秦深的手背会被他掐出一大片红印子。

“还站着干什么?”看见外面傻站着的几个人,谢景迟克制不住语气中的恶劣。

被他这么一说,护工和佣人才像是被按下开关的傀儡人,终于开始分头行动。

秦深被带到二楼的客房换衣服——看衣柜里有不止一套换洗衣物,谢景迟就知道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

上头之后谢景迟渐渐冷静下来。他不敢去看秦深的表情,就这么站在门边,看秦深脱掉脏兮兮的外衣。

他不知道秦深会不会怪他多管闲事,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是对的。

他只是突然忍不住。他宁可看到秦深永远那样冷漠、冷漠到被他误以为是冷血,也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您流血了……”带他们来的那个女佣小小地叫了一声。

谢景迟这才注意到秦深的脸上有一道不知道被什么划的伤口。

秦深抬起手摸了下,指尖都是洇开的血,边缘已经有点凝固了。谢景迟越看这道伤口越觉得刺眼,最后索性不再看。

“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大约是秦深的洁癖让他无法再忍耐满身的油污,他将脱下脏衣服扔进洗衣篮里,然后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谢景迟像再难以支撑地坐在沙发上,脑海里一片混乱,连什么时候秦深已经洗完澡出来都没有注意到。

刚洗完澡的秦深头发湿漉漉的搭在额头前,坐在谢景迟身边,拿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擦头发。

沐浴露清新的薄荷香气和被热水蒸腾过的Alpha信息素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种让谢景迟面红耳赤的味道。

谢景迟悄悄地想要挪开一点,不要离这个人太近,不想被这个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谢景迟停下自己的小动作。即使往另一边挪了几厘米,他还是能感受到秦深身上湿漉漉的热度。

“为什么不躲?”

秦深低着头,谢景迟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不想躲。”

“什么?”谢景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秦深脸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变成一条浅浅的红痕,谢景迟克制着想要碰一碰的冲动。

“我以前经常故意彻夜不归,他就是这样等我回家的。”

本来还有一万句话想说的谢景迟登时哑火。他咬咬嘴唇,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因为我生气了。”秦深放下毛巾,自顾自地说,“谢景迟,这样不是很好吗?我都不介意,你为什么还要……”

谢景迟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他躲开秦深别有深意的视线,“你们刚才说的办法是什么?”

他想来想去,只有这个能把话题转移开。

“找人假扮高中时的我。”

秦深说完,谢景迟心里冒出了果然两个字。

“让我试试,可以吗?”

第18章

“谢景迟,你真的要这样做?”

外面的雨还在下,天色灰扑扑的,连屋子里的灯都蒙上一层灰雾。

谢景迟脱掉自己的外套,换上男护工交给他的制服。为了能够扮演高中生时代的秦深,这栋屋子里的护工大都是比他略高壮一些的男性Beta。

他浇了一捧水到脸上,镜子里的人原本有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一旦沾了水,那些过分艳丽的颜色就全部化掉不见了,只剩下苍白的狼狈。

秦深皱起眉,明显想在临行前阻止这个荒诞的提议。

谢景迟甩掉多余的水珠,把脸埋进毛巾里,“不是还有你在吗?”

通过女佣们的努力,餐厅再度恢复整洁。

被油污弄脏的地毯需要送去专门的清洁机构,可能是心理作用,谢景迟觉得新换的和这栋屋子里其他摆设半点都不搭调。

新潮的花纹和老旧复古的装潢,突兀得让人心生烦躁。

在男女主角无厘头的对白中,老人还是坐在之前的位置,水流的波纹映照在他灰黄的皮肤上,冰冷、僵硬,像无生气的死物。

他头歪向一方,两眼无神地注视着入口这边,安静地等待着只存在于臆想中的那个少年人。

若非亲眼看见,任何人都难以将他和刚刚那个近乎癫狂的疯子联系在一起。

“我回来了。”

谢景迟走进餐厅,老人眯起眼睛。他的视力衰退得厉害,视线许久都无法对焦,像隔了一层雾似的,怎么都没法看清面前的人。

见老人的他的嘴唇动了动,谢景迟垂下来的手松松地握成拳。

他已经做好了被老人叱骂滚出去的准备,然而老人却放松下来。

“回来就好。”老人枯瘦的脸颊抽搐了几下。

“回来……就好。”他含含糊糊地把这样一句话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多遍,浑浊的眼中满是欣慰和慈爱。

荒诞和悲哀同时涌上谢景迟的心头。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外面的秦深,可是离得太远,无论如何都无法看到秦深的表情。

他觉得自己是个可耻的小偷,也是一个卑劣的骗子,占据着本来应该属于秦深的位置,对一个老人撒这种弥天大谎。

“你吃过饭了吗?”谢景迟按照护工教他的,这样循循善诱地开启对话,“吃饭。”

“吃,吃过了。”老人点点头,过了会又摇头,神情极其茫然,“没有,没有吃。”

他千疮百孔的大脑根本不记得自己刚刚做过什么,只记得自己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回家。

趁着老人陷入混乱的间隙,谢景迟同外面的女佣比了个手势,她立刻把端着的盘子递到他手里。

“我刚放学,还没吃,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

老人盯着他手里的东西,机械性地点点头,“一,一起吃。”

谢景迟端着托盘坐到老人对面。他扣在托盘边缘上的手指用力到关节泛起青白的颜色。

“晚上吃面条。”

“面……”

老人迷茫地看着他把盘子里的东西端出来放在自己面前,然后迟钝地抬起手,条件反射似的握住了一旁放着的勺子。

之前准备好的食物变成了一地的残羹冷炙,时间紧迫,厨师来不及做新的,就用剩余的食材煮了两碗面条,其中一碗格外软烂。

“你……”老人笨拙地用勺子舀了一勺面糊糊却没有立刻送进嘴里。

“我也吃。”谢景迟挑了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没有毒,没有人害你。”

他中午吃过东西,这会其实并不饿,但护工和他说的是只要老人的注意力落在他身上,他必须陪着老人一起用餐,否则就会被敏感多疑的老人当做是要下药害他的人。

虽然听不太懂他说什么,不过看到他吃了,老人的勺子终于有样学样地放进嘴里,开始缓慢地进食。

看着老人慢吞吞吃完了一整碗面糊,谢景迟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放下筷子过去为老人擦拭嘴角。

时间的流逝速度在这栋怪异的屋子里被无限地拉长了,做完所有的事情,谢景迟悄悄看了眼时钟,发现才过去半个钟头。

他走了这么一小会神,老人的注意力又落在他身上。

“我没事,看电视吗?”

老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像是很高兴地拍起手,“电视……看,电视。”

陪老人看完一整集电视剧的这几十分钟里,他忍不住去想,只是这么一会功夫他就快到忍耐的极限,那么秦深呢,那么这栋屋子里的其他人呢?

阿兹海默症是一种不可逆的疾病,会变得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人。曾经和他们朝夕相处那个的人已经永远消失在了过去的时间里,再也不会回来。

“要不要上楼休息?”

除了吃饭护工还交代了别的事情,谢景迟试着一样样地跟面前的人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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