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嗜住他的唇,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血肉之下,是有力跳动着的心脏,他的声音隐在黏糊的接吻里,“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林余厌烦地推了他一把,没能推开。
顾沉剥他衣服的时候,林余轻飘飘地说,“顾沉,我是真的想要杀了你。”
他没有在开玩笑,也不是放狠话,他和顾沉之间,总是要死一个的。
顾沉动作一顿,挤进他的身体里,语气竟然带着点解脱,“随时奉陪。”
外头的雪下得更大了,深冬来了。
林余在颠簸里想起小时候的冬天,那会儿顾沉还是个很乖巧的小孩儿,捧着一手的雪献殷勤地跑到他面前,稚嫩的双掌被冻得通红,眼睛明亮地期待他的夸奖。
那么乖的一个小孩儿,那么让他怜惜的一双手,怎么舍得亲手摧毁了他的人生。
他用力掐住顾沉的脖子,顾沉在濒临窒息中弄进他的身体里,林余恍然发觉自己做了什么,明明心里恨得不行,可见到顾沉因呼吸不到空气而通红的脸,又颤巍巍地松了手。
顾沉软趴趴地倒在他身上剧烈咳嗽着,把眼泪都咳了出来,却好似心满意足地搂进了林余,一遍又一遍地道,“林哥,我好冷,抱抱我,抱抱我……”
林余双手无力垂在两侧,再提不起半点力气来,热泪顺着眼角蔓延到枕头,将枕头濡湿一片,他恨顾沉,也恨自己,以为自己足够狠心,却依旧下不了手。
顾沉憋红的脸让他想起儿时那双冻红的手。
为什么要变成现在这样啊……
他是不是也快变成怪物了?
林余开始不肯说话,无论顾沉这么威逼利诱都无法撬开他的嘴,他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有意地忽略外界的声音。
把自己封闭起来的话,是不是再疼也能忍受。
顾沉暴躁不已,却束手无策,最终还是听从医生的话将林余送进了医院。
一大堆病症在一瞬间爆发,林余堆积了两年的痛苦此刻倾泻而出,本就已经摇摇欲坠,如今被打击得轰然倒地,全然没一丝光彩了。
顾沉试图想要让林余恢复以前的生气,愤怒也好,恨他也好,绝非如今行尸走肉的样子,但无论他如何努力,林余都还是没有一点好转。
就连医生都战战兢兢地建议让他先不要在顾沉面前出现。
顾沉是真拿林余没有办法了。
进医院的第五天,林余还是精神恍惚。
他扭开病房的门悄然走到林余身边,林余只是冷冷抬了一眼,并不搭理他。
顾沉尝到了撕心裂肺的滋味。
“林哥,”他还在试图威胁,“你还是这样,我就把哥哥接回国。”
林余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轻轻地闷闷地笑着,笑得胸腔都微微振动,继而撇过头去看窗外的飞雪,“陈尧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他顿了顿,精疲力尽,“就算顾衡真的回来了,我也做不了什么,我能为他做的都已经做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林余敢说对顾衡已经是有情有义,再多的,他给不出来了,他已经被掏空了,再经不起顾沉反复地折腾。
悉听尊便吧。
顾沉难得地显示出慌乱,他在病房里来回踱步,看着床上死气沉沉的人,低吼道,“你是不是还想着走?”
林余连眼色都不给他一个,只掷地有声,“是。”
“不可能,”顾沉斩钉截铁,“你别痴心妄想了,我就是拿绳子绑也要把你绑起来。”
林余内心毫无波澜,他完全相信顾沉做得出这种事情,只是他还得感谢顾沉斩断他最后一丝念想。
他会远走高飞的,想到这里,林余忍不住无声地笑了——到顾沉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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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章就完结了。我会尽量的给出一个符合逻辑的结局,至于是不是he,到时候大家可以自行判断~
第28章
林余住院的第七天,开始拒绝进食。
顾沉的发狠威胁全失去了效用,他从前最喜欢看林余笑,眉眼微弯,如春风吹拂,如今最怕的也是林余的笑。
讥讽的不在乎的,像是在看一个没有人爱的可怜虫。
顾沉确确实实从未被爱过。
母亲死后,他被送进顾家,陈梦视他为眼中钉,顾博对他不闻不问,就是亲生的哥哥,也仅仅只能做到和平相处。
在那些不堪难熬的日子里,只有林余施舍他笑容。
他最近跟林余一样,竟然追忆往事。
才发觉,每一幕有林余的画面都如同刀刻入心脉,挥之不去。
既然威胁再无用,顾沉便真的拿林余毫无办法了,他拘禁了林余的身体,却不能阻止林余的离魂早远他而去。
短短时日,林余似秋末的花迅速地枯萎,原本就纤细的身材更是肉眼可见消瘦,仿佛有阵风吹来,他就会随风而去。
林余是铁了心和顾沉抗争到底。
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没什么可留念的。
身体靠着营养液撑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合眼。
他总是看着顾沉笑,时至今日,他才觉得顾沉根本就没长大。
顾沉不懂得什么是爱,也不懂得如何去爱,更不懂得爱一个人是成全,他的爱是一个牢笼,把所谓深爱之人变成毫无灵魂的驱壳,牢牢地捆在自己身边。
这或许也是爱,但真是让人胆战心惊,越发想要逃离。
窗外又飞起了雪。
满脸阴鸷的顾沉带来了医生,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冷冷地吩咐,“开始吧。”
林余不管他,侧身连看他一眼都懒得。
可有医生三两下上来将他死死按在床上,他看清医生手上的鼻导管,这才望向顾沉,轻飘飘道,“你也就这点手段了。”
顾沉没气力和林余计较,林余状态已然濒临末点,他压抑下心里的怒气,席卷而来的是深深的无力感,他凝视着林余,看他凹陷下去的眼窝和苍白的嘴唇,沉默不语。
喂食的过程很是艰难。
林余挣扎得厉害,但几日不进食消耗了他的体力,还是被硬生生的**鼻导管,液体从鼻子滑倒喉咙,迫使他不得不吞咽下去。
与此同时,他又开始干呕,脸色狰狞,双眼大睁,连眼球都要凸出来似的。
林余的四肢不断扑腾,顾沉狠了狠心,“吐出来就再灌。”
连着灌三次,林余连动都动不了,下巴和脖子全是他吐出来的秽物,脏兮兮地,毫无尊严地躺着有气无力地喘息。
顾沉把医生打发出去,拧了湿毛巾亲手为林余擦拭,他没有一丝嫌弃,动作很轻柔,仿佛是最贴心的情人。
林余掀了掀眼皮子,忽然噗嗤一声略显神经质地笑出来。
他这样子,倒真有几分疯子的模样,顾沉眼神晦暗不明,继续手中的动作。
“顾沉,”林余声音沙哑得如同石子磨砺过般,他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直视着顾沉,“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顾沉五指蜷了蜷,“什么?”
林余偏过脑袋,心情骤然愉悦起来,“不告诉你。”
他知道的,顾沉不怕死,可是顾沉怕他死。
像是拿捏到了顾沉的软肋,林余连呼吸都急促了些。
顾沉受不了地攥住他的手腕,却被凸出来的骨头咯了一下,他像是只穷途末路的兽,喘着粗气,“林哥……”
他只是一声呵斥后,声音又疲软了下来,再喊了声林哥。
林余并不应答,闭着眼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顾沉默默然地注视他很久,等收拾好他身上的污秽,再慢慢地起身往外走,他的脚步有点晃,背影看着好像随时会倒地一样。
可等出了病房,又是那个打不倒的顾沉,吩咐医生照料好林余。
因着灌食,林余学会了催吐。
东西一吃进去,医生一走,他就拿食指使劲的扣自己的喉咙,将胃里的流食都给吐出来,有时候甚至伴随着血丝,但他不甚在意,反而冷眼看着护士手忙脚乱地按铃。
诚如林余所说,要生不容易,要死有千千万万种办法,他只不过是在实践这句话而已。
他已然快油尽灯枯,顾沉所做的不过是徒劳在延长他本就不长的寿命。
林余开始分辨不出日与夜,不知道第几天,他见到了久违的男人,他的父亲林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