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望雨看过去,远方的天上就只有那么一片云。
白色的,轻飘飘软绵绵。
“像一片云。”
焦望雨的回答逗笑了濮颂秋:“行,没毛病。”
焦望雨也看着他笑:“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没啊。”
“不像。”
焦望雨抬手蹭蹭鼻子,感慨了一句秋天这个温度实在舒服。
“我挺喜欢秋天的。”濮颂秋说,“但好多人都觉得秋天特别凄凉。”
“我也喜欢。”焦望雨想了想说,“一年四季我都挺喜欢。”
两人毫无主题地聊着天,程尔他们出来,叫他俩来打扑克。
扑克这东西,濮颂秋不会,他说自己没玩过,另外三人都惊了。
“你们家逢年过节的,不打麻将不打扑克?”程尔说,“那还有啥娱乐项目?看春晚吗?”
“对啊,”濮颂秋很是淡定地往那儿一坐,“上一次打扑克还是我小时候。”
“我教你。”焦望雨坐到了他旁边,“牌都认识吧?”
“嗯。”两人坐得很近,濮颂秋几乎闻得到焦望雨身上洗衣粉的香味儿。
他们的洗衣粉是同一个牌子,也就是说,他们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濮颂秋闻着焦望雨身上的香气,偷偷地一点点收藏,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竟然慢慢缓解了。
几个人打扑克到晚上,六点多,程尔的电话响了。
蛋糕店的人送来了蛋糕,他们的庆祝仪式也终于开始了。
四个人都不是很喜欢吃甜食的,一早就说好,蛋糕订个小的,他们再买烧烤之类,今晚喝酒喝个痛快。
简绍跟程尔下楼去取蛋糕,回来的时候又提了十二瓶啤酒上来。
焦望雨说:“我们都拿上来了!”
“刚才我俩一研究,觉得十二瓶根本喝不到位。”简绍说,“反正老板说了,喝不了的,只要没开瓶,明天可以拿回去退。”
既然都这么说了,焦望雨也就不扫兴了,他确实想试试看自己的酒量到底如何,想看看他究竟喝多少会断片。
他还挺好奇断片的感觉,只不过担心自己喝太多说些不该说的话。
蛋糕拿回来之后,程尔帮着两位寿星把纸壳做的寿星帽给戴上了,蛋糕上面的蜡烛是数字“十九”,这两个人一起从十八岁迈进了十九岁。
濮颂秋站在桌边看着,看着程尔点上了蜡烛。
简绍关了灯,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只剩下烛光闪烁着。
濮颂秋的脑子里突然冒出“珍贵”这两个字,如果此时问他什么是最珍贵的,他的回答大概就是——此时。
濮颂秋跟焦望雨一起看着那烛光,两根数字蜡烛同时在为他们而燃烧。
焦望雨说:“我这还是第一次跟别人一起过生日。”
濮颂秋看向他,轻声说:“我也是。”
简绍笑笑,打破了这有些微妙却也有些浪漫的氛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发表结婚感言。”
焦望雨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挡不住你胡说八道。”
濮颂秋笑笑,没说话。
程尔说:“先许愿吧,我跟简绍回避。”
说着,他抬手捂住了耳朵。
焦望雨笑他:“你不用捂耳朵也没事儿,因为我压根儿没打算说出来。”
程尔撇嘴,说他小气。
过生日的两个人都闭上了眼,双手合十,各自许愿。
焦望雨早就想好了生日愿望,他今年的生日愿望是能遇到一个懂他的人。
这个“懂他”,并不仅仅是朋友之间的那种。
他知道这很难,尤其在他不肯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人都是可以有梦想的么,万一哪个神仙听见了他的心愿,想要疼爱他一下,真的赏赐了这么一个人给他,那岂不是美滋滋。
至于濮颂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一直到睁开眼都没有许下愿望。
他不知道应该许什么愿望,因为对于他来说,许愿不如去行动,有些事他只要努力去做就会有收获,有些事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所行动,那么许愿也只是空想。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很无趣,但他至少目前为止,就是这样无趣的人。
等到两人都睁开眼,倒数三个数字,四个人一起吹熄了蜡烛。
所有的光线都消失了,一瞬间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濮颂秋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焦望雨的手背,只是轻轻的触碰,却好像在黑暗中亮起了一颗星星。
许完愿,切蛋糕,而事实上,这场生日聚会的重头戏并不在这里,在后面。
他们几个之前特意留了楼下烧烤店的电话,点了不少烧烤让人家给送来。
晚上九点多,四个人坐在一起,一边吃烧烤一边喝酒聊天。
焦望雨说:“今天我就敞开了喝,试试酒量,万一我喝多了说什么奇怪的话、做什么奇怪的事儿,你们别当真。”
程尔他们把这话当成玩笑,但焦望雨是认真说的。
他嘴上说着是要敞开了喝,但还是要有所保留,他跟别人不一样,他有不能说的秘密。
几个人一会儿就一杯,喝到后来焦望雨来劲了,甚至跟着程尔他们一口就能喝光杯子里的啤酒。
他不停地跑厕所,大半瓶之后开始有些发晕。
濮颂秋说他:“慢点喝。”
焦望雨自己也知道应该慢点喝,但是一开心,就有些不受控。
程尔跟简绍也喝得七荤八素的,喝多了,嘴巴也就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简绍又提起应宗,不过这次不是对着焦望雨说,是对濮颂秋说的。
四个人里,也就濮颂秋现在喝了酒也跟平时没什么分别,简绍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大舌头了。
他说:“濮哥,就关于应宗那些八卦,不是一个人在传,虽说三人成虎,不能尽信哈,但是哥们劝你,离他远点。”
濮颂秋手里拿着酒杯,看着被子上的啤酒沫。
焦望雨喝得有些发蒙,靠着沙发靠背问:“跟颂秋有什么关系?”
这是焦望雨第二次这么叫濮颂秋。
第一次是之前他们在电影院,黑暗中焦望雨以为濮颂秋身体不舒服,轻声叫他。
濮颂秋转过去,眼睛和心都朝着焦望雨的方向。
“他们传八卦还带上他了呗。”最近简绍因为社团的原因跟大二那帮人走得很近,听到些风言风语不稀奇。
简绍又喝了口酒,还不小心洒到了裤子上,程尔在一边笑他,说他快二十岁的人了还尿裤子。
焦望雨有些着急,想知道那些人传了什么跟濮颂秋有关的八卦。
他觉得烦,就好像干干净净的一块璞玉被人泼了脏水。
他讨厌乱传谣言的人。
不过,只有他在着急,当事人濮颂秋却完全不在意。
“简绍,他们说什么了?”焦望雨等得没耐心了,还是问了出来。
简绍一边擦裤子一边说:“那应宗不是总找濮哥么,就说他俩关系不一般什么的。”
简绍看看濮颂秋:“濮哥,你放心,但凡跟我说的,我都给你澄清了。”
濮颂秋喝了口酒,十分淡定地说了一句:“我跟他没关系。”
“我觉得也是。”简绍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且不说你是不是同性恋,就算是,也不能喜欢那样的。”
焦望雨跟濮颂秋一起看向了简绍,这俩人没说话,倒是程尔问了句:“你觉得他会喜欢什么样的?”
这问题一出,焦望雨莫名其妙紧张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等着简绍回答的时候,竟然不敢看濮颂秋,这不知为何突然出现的心虚让他本来就有些晕的脑袋更晕了。
“当然我啊!”简绍厚着脸皮大笑,甚至故意站在那里扭了扭腰,“没有男人可以抵挡得了我的魅力!”
任谁都知道他在开玩笑,包括濮颂秋在内,大家都笑出了声。
焦望雨松了口气,扯过抱枕抱在身前,拿起杯子将剩下的半杯啤酒一饮而尽。
酒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越是有情绪,就越是能体会出它的好。
焦望雨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有事儿所以喝酒喝出了感觉,还是因为喝酒才勾出了心里的各种滋味,总之,他看着眼前的这几个人,听着他们说出的话,恍惚间有一种自己的灵魂已经抽离出肉体正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看着他们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于焦望雨来说其实并不好,他不喜欢,他喜欢跟大家站在一起,这样抽离出来会让他觉得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