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别(10)

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充实，完整，属于自己的时间越来越长，韩黎之的内心某处却忽然像是断了线一般空洞起来。

他很难跟着漫画书里搞笑热血的情节而感到兴奋，也无法因为励志电影里主人公重新振作的画面而流泪。

慕韫别好像已经退出了他的生活，可是在那之前，他带给韩黎之的病却没有随着他的淡去而治愈。

韩黎之时常摸着自己的心口，觉得自己的病好像好了又好像更严重了。

这种病不关乎身体健康，只关乎心里，韩黎之的心脏越来越空洞，他好像得了十分严重的后遗症……

第21章 依赖性

类似于某种寄生植物，需要攀附于人类搭好的支架才能便于一点点蜿蜒长大，抽出鲜嫩的枝条供人赏玩，需要日光与养分，需要浇水，需要修剪，需要自由生长的空间。

可自由只是拘束于那根攀附着生长的支架之下，终归是身不由己。

韩黎之倒不像那植物一样，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可是在慕家漫长时间的细碎摩挲之下，渐渐的连感情都变得迟钝木然起来。

他与慕韫别是云和泥，不管怎么样韩黎之都无法抓住。

他现如今一个人待在一个与所有人都不相识的小城市里，可以暂且放下所有，包括根深蒂固在他灵魂里的慕韫别。

束缚于他的支架，在此刻也应该轰然倒塌了才对。

然而平静的生活还是在某个午后被打破。

奶茶店的位置位于一条步行街的繁华区域，当然这个繁华也是相对而言的。周日的下午的空气带着一丝夏季的闷热，女孩子们挽着手逛街，奶茶店不大的门店前被女孩子们挤满，店长一边乐呵呵记下她们点的饮料，然后再笑眯眯的把韩黎之推到前面让他把做好的饮料递给女孩子们。

韩黎之如今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了，他也在店长的直言不讳下知道了这里大部分的女孩子都是为了看他来的。

韩黎之把招牌奶茶装好，不太熟练的露出一个笑容，递给面前的客人：“您的奶茶。”

一双修长的手伸过来接过那杯加了冰块的奶茶，韩黎之收回手，笑容凝结在脸上。

慕韫别穿着样式普通却价值不菲的衬衫，头发也不像以前那般一丝不苟，额间散着碎发，明明逆着光，眼睛也依旧十分明亮。

韩黎之捻了捻手指，上面还沾着未干的水渍，四周响起女孩子的窃窃私语声，大抵都在讨论面前这个男人的长相有着令人尖叫的帅气。

慕韫别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些，因为过于熟悉的原因，他身上一丁点儿细微的变化在韩黎之眼里都是那么的明显。

慕韫别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在一众女孩子的目光下走到了奶茶店隔壁的咖啡馆里，坐下，再没动过。

韩黎之看着慕韫别离开，继而平静的继续工作。

怎么说呢，这反而让韩黎之那颗悬而未决的心落了下来。

韩黎之的下班时间是下午六点，来接班的是个女孩子，盯着满头大汗跑来，险些迟到。

对于她的致歉韩黎之其实没怎么听进去，他接下身上的工作服，道了声别以后就离开了。

目的地自然是隔壁。

随着欢迎光临的声音响起，韩黎之踩着细碎的余晖走进咖啡馆里，慕韫别安静的坐在那，在他推开门的前一秒放下了手机。

韩黎之踟躇了片刻走了过去，慕韫别抬眼看他，目光出乎意料的温和，细碎的阳光映在他瞳孔中，金子一般的质感。

韩黎之在他对面坐下，慕韫别给他叫了一杯咖啡，然后放在他面前。

韩黎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袁苑，他欠那女孩人情：“都是我自己的计划，和别人没关系。”

慕韫别搅拌咖啡的手一顿，轻笑一声：“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

第22章 双面人

慕韫别的淡然和韩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对方的表情安之若素，动作轻快的就像是在商场里随手买了件商品。

“你觉得对于欺骗我的我会怎么做呢？”慕韫别倾身靠近韩黎之些许，眉目间的戏谑一扫而尽：“对于袁苑那样帮助你逃离我的，填海或者浇水泥是不是都太轻了。”

看着韩黎之微缩的瞳孔，慕韫别扭头笑出声来，继而伸出手抹了抹韩黎之的唇角：“别露出这幅表情啊阿黎，我又没有真的拿她怎么样，”他自顾自的笑了一声，“你这么在意她，我会吃醋的。”

韩黎之看着这样的慕韫别，一个字也说不出，那个曾几何时深刻在他灵魂里的真正的慕韫别又回来了，这样的尖锐，这样的不留情面。

尽管已经远离他韩黎之自认为很久的时间，可是一切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慕韫别对于他，还是恐惧压抑到极致都没法说出反抗的存在。

“张嘴。”慕韫别命令的语气响起。

韩黎之张开嘴，被喂了一勺冰冰凉凉的东西。

“榛子味的冰淇淋，怎么样？”

韩黎之慢吞吞的由着那香味浓郁的东西在嘴里化开，空余一份说不出来的腻。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喜欢。

韩黎之被慕韫别牵着回了他在老奶奶哪儿租下的小院，雨季已过，盘在篱笆上的牵牛花朝着夕阳，花朵显得有些萎靡，但叶子却被洗刷成了亮眼的绿。

慕韫别抓着韩黎之的手，动作熟练的推开小门，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韩黎之这会连惊讶的表情都不需要了，从慕韫别一路带着他回来这个地方时韩黎之就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些天他庆幸的觉得自由，现在想想真的是蠢到家了。

慕韫别是什么人呐，他之前在咖啡馆里他说的那些话只要他想做，韩黎之也好袁苑也好，其实都不过是一粒尘沙，扬扬手的功夫就随风飘去了。

就像慕韫别现在对他的这份偏执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厌烦了，觉得腻了，那时候他就又会怎么样呢。

韩黎之不知道，所以他才想要逃啊。

慕韫别对于房间里设施了如指掌也是应该的，他也丝毫不隐藏这件事，好像韩黎之生活和隐私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

慕韫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空空如也杯子，韩黎之站在一边，心里有些无措。

慕韫别把杯子塞进他手里：“我渴了阿黎。”

语气温和，甚至接着些许恳求。

韩黎之木然的接过，拎着水壶去煮茶叶。

慕韫别总是能在狠厉与温和之间自由转换，他原本的年少轻狂都在回国接受慕家之后消失的一干二净，杀伐果断如同帝王。

韩黎之曾经看过他给沈南州的猫喂食的样子，嘴角是微微上扬的，眼睛也温和清亮，那时慕韫别为数不多的善良。

他这样不掺杂其他语气的同自己说话还是在许多年以前，他刚刚被奶奶带到慕家，那是的慕韫别张扬而炽热，像是太阳。

明亮的太阳总是不吝啬对卑微的植物或者潮湿的泥土施以阳光的。

第23章 虚假面

韩黎之闷葫芦一样的性格是从父母车祸开始形成的，那时候他就像待在了一个自己主动盖上了盖子的罐子里，封闭自己，不愿意看见外面的世界。

可是慕韫别出现了，他和那些对罐子好奇的人不一样，他一旦感兴趣了，就算是浇了铁水焊死的他也一定要掀开来看看。

所以一开始到慕家时，慕韫别给韩黎之的感觉和现在是截然相反的，一个十分好看的小哥哥，脸上也总是笑着的，就连看你的眼神也是好奇。

韩黎之不知道那时的是怎么想的，这样温和善良的慕韫别存在了三个月不到，入秋后的某一天，认识到喜欢那时候的慕韫别，某一天他下定决心要自己掀开盖子和慕韫别做朋友是，慕韫别忽然冷脸相对，然后恶狠狠的砸碎了韩黎之的罐子。

至此，一切都不一样了。

而现在在韩黎之面前的慕韫别忽然又有了那份诡异的温柔。

韩黎之盯着慢慢沸腾的的水，眼前是缥缈的热气，慕韫别坐在沙发上远远的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发出声音，可偏偏存在感让韩黎之怎么都无法忽视。

他的视线好像成了可触碰的东西，紧紧的缠在韩黎之的身上。

水还是沸腾了。

这个家里并没有什么昂贵的茶叶，但慕韫别说了要喝茶，韩黎之只好拿出他之前在超市买的五十块钱一罐的绿茶泡给他喝。